来的是上次那个燕娘,还有另外一个瘦高的女子,两人看起来一般年岁,都是二十来岁的模样。
“许先生,我们那儿有个孩子病了,拉好几天肚子,脸都青了,什么也吃不下,我们实在没办法了,你能去看看吗?”
燕娘细声细气,几乎在哀求。
许澄宁想了想,带上李茹,跟她们一起去。
“谢谢许先生,谢谢许先生。”
燕娘连连道谢,忍着路上行人的白眼,把她们请到了小北巷。
她们住的房子又小又破,幽暗无光,一进去,迎面一股阴冷的潮气,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霉味。
许澄宁定了定神,适应了屋子的幽暗后,这才看清楚了里面分成两排坐着七八个年轻女子,小的差不多十六七岁,大的二十多岁,中间有人怀里还抱着个幼小的女童。
“燕娘,你们还真请到了!”有人叫道。
燕娘点头:“许先生心好,跟我们过来看一眼。”
“那太好了,快去,孩子还在屋里难受呢。”
许澄宁感觉到她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
“他就是许先生啊,生得可真好看啊!”
“没想到还这么年轻。”
“比我们都小吧,真好。”
许澄宁正欲随着燕娘穿过一道小门,门帘却先开了,里头走出个年长的女子。
女子体貌微丰,裹着枣红并棕茶色的两层薄衣,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形,领口处有点松,露出一片白色的丰肌。
“松娘!我把许先生请来给狗娃看病了!”
叫松娘的女子闻言看向许澄宁,眼尾上勾的媚眼微微眯了起来。
许澄宁坦然与之对视。
松娘微勾起唇,举手掀开了帘子。
“那就进去吧。”
五六岁的小孩病得很是消瘦,小孩子虚弱,许澄宁也不敢给他用猛药,简单拟了个温和的方子后道:“我妹妹正好也要看大夫,后天有祁安县的大夫会过来,要是孩子病没有好转,就抱来给大夫看一看。”
“多谢许先生!”
“不谢。”许澄宁问道,“谁是孩子的娘?”
燕娘道:“他娘早几年没了,我们都是他的干娘。”
原来是这样,许澄宁叮嘱道:“平常注意着些,别让孩子喝生水,煮过一遍再喝。”
“是,我们记住了。”
许澄宁一一交代后,撩帘出了屋子,看到松娘抱臂倚着墙,丰腴的身子呈一道柔和的曲线。
她媚眼似笑非笑:“许先生这么好啊,竟然肯到我们这脏地方来,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许澄宁拉着李茹的手:“所以我带我娘子来了。”
“是吗?”松娘不看李茹,仍是直勾勾地盯着许澄宁,“我以为,你要我们服侍你一场呢,怎样?我人都准备好了。”
许澄宁道:“松娘子说笑了,这种事,不定谁占谁便宜呢。”
说着她牵着李茹出去了。
那群娼女正把头凑在一起,你几文我几文地凑着钱,见许澄宁出来,便要递给她。
许澄宁摆手:“不必了,几步路而已,把钱留着买药看大夫吧。”
娼女们连连道谢。
许澄宁带李茹出来,李茹小声道:“我觉得她们挺好的。”
“是呀,所处位置决定不了一个人品行的高低。”
这些都是苦命女,没地种粮,无以为生,所以只能舍弃尊严,拿自己的身体去换取钱财。终究生计难持与人言可畏之间,她们总要选择一个。
“放心,以后会好的。”
“南哥哥,是不是我把生意做好了,宝平县有钱了,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受苦了?”李茹语气中充满希望。
许澄宁笑着点点头:“对,到时阿茹就是他们的大恩人、活菩萨。”
李茹笑了,认认真真准备起出行的事来。
许澄宁跟她商量好定价、销卖路数等等之后,其他事交给李茹自己去做。
李茹细心地把许澄宁画的两幅对比画被细细卷起收在一个木匣子中,另外做了几个雕花木匣,把要卖的纸都放了进去。
“南哥哥,这纸叫什么名字好?”
“名字啊,”许澄宁想了想,笑道,“就叫醉墨吧。”
一切事情敲定后,许澄宁带着弟弟妹妹给李茹送别。
彤星摇摇许澄宁的衣袖:“嫂嫂去做什么?”
许澄宁摸着她的头说:“你嫂嫂去干大事,回来给你买零嘴好不好?”
“好~”
彤星扑过去抱了抱李茹。
“嫂嫂快点回来。”
“嗯。”
李茹笑着捏捏她的脸,便由四名护卫、一名向导随行,踏上了东去的路。
李茹一走,云九火速地安排上了一个负责做饭的厨子,变着花样做吃的。
彤星好热闹,李茹走后她时不时会问嫂嫂什么时候回来,许澄宁为了不让她想多了难过,把她也塞进了自己的学堂,晚上监督许灿星写字的时候,也半哄半骗地让彤星摹起了字帖。
姐弟三人坐一桌,彤星坐在垫高的椅子上,左扭扭,右扭扭。
“大哥,为什么我们要写字?”
许澄宁道:“因为彤星字写得好呀,可以卖钱。家里穷,彤星和你二哥多写一点,大哥就有钱带你吃馄饨了。”
彤星一听自己写得好,开心地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捏着笔一笔一画地写起来。
许澄宁哄好了彤星,又去看许灿星。
许灿星学业进展并不快,现在也只是识字,写字还稀稀垮垮,不太成样子,相比读书,他习武倒是好一点,胆子大,有点天赋。
不过整个书院,论习武的资质,还得是利秋秋,无出其右。那彪悍的小姑娘,天生一掌就能劈碎一个石磨,连云九都说这小姑娘不得了。
这时代,会武功的姑娘可太稀有了,这可是个宝呀。许澄宁打定主意好好培养这个好苗子,至于利父利母数次委婉地提出质疑,为什么自家姑娘来了书院没像一开始说的那样变文雅,反而越来越残暴了,许澄宁都会出面,使出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把他们绕晕糊弄过去。
农忙结束后,宝平县又开始修路。
往东的路线和修路方略许澄宁都是定好的,由人们对照着实行即可。
所以许澄宁大部分时候不在场,而是往北和继续往西,踏查春雪消融之后的路。
“许先生!”
有人慌慌忙忙跑过来。
“来了个县令,说以后就是我们这儿的长官了,他要见你!”
“县令?”
荒废了这么久的小山城,突然就有县令了,怎么不等她把路修好再来呢!
村民愁眉苦脸:“许先生,咋办?这路还修不修得成?”
许澄宁把图纸收起来,抬了抬斗笠。
“我去会会他吧。”
新县令阵仗并不大,只有一架马车停在县衙外。
县衙早就荒废了,走一步都能引下脚印,门上结满了蛛网,里面平常都是用来堆县民的废品的。
许澄宁捂着口鼻,弯腰走进去,烟尘弥漫中,她看见了一道青色的身影。
“阿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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