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咧了嘴巴笑,倒是吓得刚刚看过来的老夫妇赶紧上前行礼道歉,“这位客官,孩子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孩子很聪慧。”
陆谦把孩子连同点心盒子都递给了老妇人,惹得老妇人又是道谢。
很快,老头儿把陆谦主仆迎进了茶摊,坐到了唯一空着的桌子边。
老妇人把孩子安顿在一只大盆里,大盆边沿儿很高,孩子拿着一块点心,笑嘻嘻吃的香甜。老妇人急着倒了茶,末了小心端到陆谦主仆跟前,谦恭招呼道,“客官请喝茶,我们小地方,没有什么好茶,您别嫌弃。”
“大娘客气了。”
陆谦点头,瞧着她头上的蓝色头巾,同老熊岭那些婶子大娘一般,很觉亲切,就示意狗子多给些茶水钱。
狗子自然也不吝啬,这几年虽然他们主仆一直在整个大元游走,巡查使的薪俸也算不得多。
但一来,陆谦不需要往家里邮寄银子,二来,临出门的时候,几乎把哥哥当孩子看待的小米早就在行囊里塞了五千两银子。
偶尔遇到贫困之地需要帮助的百姓,或者遭了难的人家,陆谦也多有救济。
即使这般,眼见京都在望,狗子这个临时小管家还贴身装着几百两的银票,荷包里的碎银子也有几十两。
他随手捡了一块半两的出来,伸手塞给了老妇人。
“大娘,这茶钱你拿着。”
“哎呀,太多了,只要几文钱就够啊!”
这天降横财吓的老妇人根本不敢接,一个劲儿往回推。
狗子坚持塞到了她手里,习惯性的添了一句,“大娘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就捡着最近的新鲜事,给我们说个热闹,好不好?”
说完这话,他有些后悔,毕竟马上要到京都了,家里人都在,想知道什么都成,怎么就忍耐不住跑这里问询一个老妇人。
可是,不等他岔开话头儿,就听旁边桌子上的一个商贾扭头笑着同他们打招呼,“两位也是南北走动的同道兄弟吧?”
陆谦听得好笑,他一向是假借游学学子的身份到处行走,这还是第一次被当做商贾呢。但这也没什么干系,于是就点头道,“正是,这位老哥眼力真好。我们从南边柳州而来,正想看看京都有什么好物件倒卖回家乡一些。不过,从来没到过京都,生怕人生地不熟吃了亏,打算探听几句呢。”
“这样啊,”那搭话儿的商贾倒是个热心肠,端了茶碗直接坐到了陆谦的桌子,低声道,“既然遇到就是有缘,老哥给你提个醒,若是想倒卖点儿新鲜货儿,不如直接越过京都到北安州去,买些草原的特产囤着。说不定以后会奇货可居呢,这京都…最近不去也罢。”
“这话是为何啊?”陆谦听得心头没来由的跳了起来,下意识倾身问询,“京都可是大元最繁华之地,好东西历来最多,怎么能越过京都去北地呢。”
“哎呀,兄弟,若是平日,你这般说也没错,但如今…怕是有些不方便啊。京都最近吵得厉害,说不定有大事发生,你别银钱没赚到,反倒沾染了祸事。还是挺老哥的话,直接去北地吧。”
“祸事?堂堂京都,天子脚下,怎么可能不清静?”
这次连狗子都听不下去了,要知道陆家可是国公府,陆家姑娘是皇后娘娘,京都就是半个大本营啊。听得京都在商贾嘴里成了多事之地,他自然心里不舒服。
那商贾眼见主仆两个都是这模样,也是来了脾气,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这人,怎么就不听劝呢,咱们又没什么仇恨,我还能骗你们啊。你们不知道,京都里出事了。那个什么观天象的一个官吊死了,留下信说宫里那位皇后奶姑娘是妖孽,是拜火教的圣女,南边几州的大旱和大水,都是因为皇后娘娘才出现的,是火神的惩罚。很多人都嚷着要皇上废掉皇后娘娘呢…你们也不是不知道,皇后娘娘宠冠后宫,那肯定是有手段啊,怎么可能甘心被废,说不定要有一场争斗呢。神仙打架,咱们小老百姓,能躲当然要躲的远点儿,否则说不定谁倒霉呢。”
正端了两样山果送来的老妇人,听了这话,倒是插了一句嘴,“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还带头给灾民捐银钱呢,我到觉得是什么坏人故意栽赃,娘娘可是好人啊。”
“这个嘛,可说不准啊,朝里那些事,咱们小老百姓看个热闹就好了,总有说法的。否则十几万灾民若是闹起来,可不是小事啊。”
商贾喝着茶水,摇着头,他同老妇人这般说着,可是都没注意到陆谦主仆已经变了脸色。
陆谦立刻起了身,扫了一眼门外不远处树桩上拴着的几匹马,直接就过去扯开一匹翻身而上,一抖缰绳跑走了。
那商贾惊得茶水泼湿透了前襟都顾不过来了,他跑出去吆喝着,“哎呦,有人偷我的马啊!不对,是抢马了!”
可不等他喊完,狗子已经直接把手里的荷包甩到了他身上,末了迅速拿了马车里的行囊,高声喊着,“这些银子和马车足够买两匹马了!”
说罢,他也跳上一匹追着主子跑掉了。
商贾彻底傻掉了,气得跳脚,到底那老妇人还念着陆谦主仆的好,开口劝着,“客官看看荷包里多少银子,我们这镇里就有卖马的,若是需要,让我家老头子领您过去。”
商贾没有办法,只能开了荷包,结果一数足有七十多两,他倒是欢喜起来。
要知道,一匹好马也不过三十两,被骑走的两匹中等马,加一起也不过五十两,平白赚了二十两。
这般想着,他也没再计较,反倒匆忙喝了口茶,就喊着三四个伙计,赶紧把货物挪到马车上,然后带着意外之财,踏上了回乡路。
不说这商贾如何欢喜,只说,陆谦主仆一路打马不停,赶着日落时分,终于到了京都门外。
橘红色的夕阳洒在高大的城墙上,很有几分壮美之色,这也是很多初次来京都的人必看的美景,不知道多少文人墨客特意在不远处的草亭里摆了酒水,写两首诗词,留下让后世之人幻想怀念的佳作。
陆谦在外游走三年,自然也是想念过,但如今再次看见却是没有任何心思欣赏。
城门处的守兵,本来赶着关门,远远见陆谦主仆打马过来,还以为是哪里有了紧急军情,提着心吊着胆,结果近了发现不是信使模样,就有些不以为然。
结果,陆谦扔出的是督察员的牌子,惹得值守小兵吓得一机灵,特意把关了一半的门又多开了一尺,送主仆两个进门。
陆谦嘴巴干裂的都起了皮,一路打马进城,心里再急迫也不好纵马,毕竟路上还有百姓,踩踏伤了就伤了国公府的声名,他心头也是过意不去。
于是,主仆两个终于走到国公府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门子倒不是陌生人,都是老熊岭出来的后生,本来也是个憨厚的性子,在京都住了几年,也没被什么人欺负过,机灵是机灵了几分,憨厚也没见减少。
眼见陆谦回来,这后生回身就喊了一嗓子,“快去禀报先生,三少爷回来了!”
于是,整个国公府,甚至连同门前路上的行人,都知道了皇后娘娘最是亲近的兄长,回来了!
国公府的前院书房里,陆老爹正同陈信说话儿。
小丫鬟端着茶进来,都是小心翼翼,并不是主子如何严厉,她生怕做错事被责罚。而是,这书房之所以被称为书房,当真是没有浪费这两个字。随处可见,都是书。
别说书架,多宝阁上,就是地上都摆着书箱子。
书本有新有旧,有外人送来的,也有陆家本来的存货。实在是陆老爹好书之名,是整个大元都知名的。
所以,凡是给陆家送礼,很少让众人为难,原因无它,送书一定错不了。
陆老爹原本就喜好读书,搬到京都的国公府之后,除了小米偷偷带着几个孩子出宫回来小住几日的时候,他可是越发把自己泡在书海里不出来了。
若不是如今京都里闹的凶,又事关小米的身世,他也不会从书海里上岸。
陈信眼见陆老爹比之上次见面又瘦了一分,就劝道,“国公爷,您可不能这般痴迷读书了,若是娘娘知道,怕是要把您的书都收进宫里去了。”
“哎呀,那可不成。”陆老爹赶紧摆手,想了想又道,“我刚得了一箱子孤本,不如先藏到你那里。这些读过的,小米没收也就罢了。”
陈信真是听得哭笑不得,心里也是叹气。
陆家最大的福分就是有小米这么个闺女,否则就以陆老爹这般沉迷书海,陆老大的憨厚,陆老二的莽撞,即便有陆老三才学过人,怕是日子顶多也是温饱而已,哪有如今的富贵荣华,锦衣玉食。
“国公爷,藏书的事过后再说,我今日来是给娘娘捎个口信回来,娘娘说…”
他正说到一半,突然听得门口喧哗,就住了口。
很快有小厮跑进来,惊喜嚷道,“老爷,三少爷回来了!”
“哎呀,是德敬回来了!”
陆老爹和陈信都是欢喜的站了起来,当然陆老爹是因为儿子回来,有人商量怎么替闺女分忧了。陈信则是感慨,终于有个靠谱的人商量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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