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瞧着过来一群青年男子,辛姨娘和南湘儿正想回避,可待看清那些人身上的锦衣华服,还有前呼后拥的仆从们,二人的屁股又不约而同落回了亭子里。很有默契的假装没看见,反议论起风景。
“我看这一处,倒可以描了日后绣个屏风。”
“那是姨娘手巧,我就不爱刺绣,能画个中堂摆着就够了。”
“原来大小姐也擅画道?”
“听说姨娘你的诗词学问也好,我这是班门弄斧了。”
二人正在这心照不宣的相互吹捧及显摆,那行公子哥儿看到亭子这里有人,却另寻了一处干净平地,铺上毡毯,摆上了酒食。
南辛二人心中深为可惜,这么大个亭子,怎么不过来挤一挤?或者借问一声,不就有机会结交上了?
可她二人却不知,要说这些公子哥儿平素是不会这么客气有礼,可如今不是盐税案的余波还没过去么?连四皇子还住在金陵行宫里没走呢,做人还是安分些好。
所以虽然遥遥看到亭中两个年轻女子姿色都颇为出众,眉眼中似也有些情意,却没一个敢大胆过来结交的。
彼此枯坐了半天,你不来,我也不好意思过去,正当南辛二人觉得没意思时,忽地顺哥儿哭了起来。
因辛姨娘和南湘儿在山顶亭子里呆得太久,顺哥儿觉得无聊,便蹲在地上看蚂蚁。奶娘婆子虽看得精心,谁知山上到底蚊虫多,一眼没瞧见,便来了只小蜈蚣。
顺哥儿小孩儿心性,也不懂害怕,瞧着跟蚂蚁不一样,便伸手去捉,谁知顿时给蜈蚣叮了一口,顿时手上肿起个包,痛得他哇哇大哭。
这下辛姨娘脸也吓白了。
到底是她亲生儿子,怎么也舍不得他出事的。
慌乱间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公子哥儿那边,却快步过来一个蓝袍锦衣公子。
“这是怎么了?可有要帮助的?”
南湘儿看那人生得颇为一表人材,忙搭话道,“是被蜈蚣咬了,你们有药吗?”
“我去问问。哎!你们谁有带治蜈蚣毒虫的药吗?”
旁人皆在摇头,只有一个胖胖的少年,穿着身素服,高举着一物跑了过来,“我,我有!”
蓝衣公子赶紧迎上前去,“表弟你怎么来了?”
看他态度甚为恭谨,南湘儿暗暗纳罕。
那胖子看着就憨憨笨笨,似是脑子有问题的模样,怎么旁人还对他如此客气?
却见胖少年将一只核桃大小的精致药盒递了过来,“这是我小时候调皮,老被虫子咬,祖母特意从宫里替我求来的。祖母要我日日带在身边,可是现在,祖母却不在了……”
那胖少年说着就喉头哽咽,似是要哭,蓝衣公子忙劝道,“老夫人若知道你又伤心,必要心疼。况且如今你还能拿着药救人了,若老夫人知你如此懂事,高兴还来不及呢。快别难过了,省得她在天上瞧了担心。”
听及此,胖少年才抬袖用力抹了一把脸,“那我不哭,你快拿去救人吧。”
可南湘儿却不急着救人了,她上下打量着那胖少年,忽地猜出了他的身份,“你,你是魏国公府的那个……小公子?”
崔鸿一愣,“你认得我?可我不认得你呀。”
南湘儿顿时笑得有几分古怪,“我是宁家二姐儿宁芳的大表姐。”
崔鸿再看她一眼,忽地就低了头,脸现愧色。
只是听到顺哥儿哭得更响,才急着把小药盒往蓝衣公子里一塞,“快拿去救人!”
这边南湘儿磨磨蹭蹭,那边辛姨娘却等不及了,自己过来拿了药盒,赶紧就给儿子抹上。
南湘儿看都没看顺哥儿一眼,只看崔鸿要走,忽地鬼使神差说了句,“芳姐儿今天也来了,就在底下。喏,你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崔鸿看了一眼底下宁芳和众姐妹一眼,人都没看清,却已经摇头道,“我不要见她!”
然后就跑了回去。
蓝衣公子跟南湘儿道了个歉,便要去追人。
可给儿子抹了药的辛姨娘却把他拦住,“受了公子大恩,还不知尊姓大名,日后怎生回报?”
那蓝衣公子原本看南湘儿清纯秀丽,才好心过来帮忙,可见她如此不懂事,把崔鸿这样的小金主吓跑,便有了几分不喜。
但再看辛姨娘这么千娇百媚的过来问候,那脚又有些迈不开了,虽着急着去追崔鸿,却也回了个礼。
“好说好说,在下严彬,因家父受命前来四皇子跟前听令,便也跟来金陵。因与魏国公府有亲,故此今日带着表弟出来散心。”
辛姨娘心中一下冷了三分。
听这小子提到四皇子和魏国公府都很顺溜,说起父亲官职却很含糊,应该官职不大,没什么好结交的。
可南湘儿却还故作天真的问,“那你爹是做什么的?”
严彬略有些尴尬,“家父乃是把总,只具体在做什么,却不是家人好打听的。”
若在乡下地方,一个七品的把总还是很可以唬住一些人的,可是在金陵这样的大地方,一个七品的武将,却是没什么人会放在眼里。
只南湘儿看人生得相貌英武,还想再打听几句,谁知刚刚跑开的崔鸿又跑了回来,很认真的对她说,“请姐姐回去告诉二姐儿,就算等她长大了,我,我也是不会来娶她的,叫她安心。表哥,我们走!”
他拖着严彬就走,就算南湘儿在后面一个劲叫“站住,站住”也没有停步。
南湘儿气得简直想跺脚,这傻小子,干嘛就这么急着撇清?
实在不行,让她给宁芳带着玉佩荷包什么的,不也能坐下私相授受的罪名?
谁知辛姨娘忽地幽幽道,“那位崔小公子方才说了什么?是说等二姐儿长大了,就会来娶她么?”
南湘儿一愣,随即微笑,“我恍惚也是听了这么一句,回头可要告诉二妹妹,让她高兴高兴。”
辛姨娘又有意无意的道,“那把总虽是七品,但武将之家,多半可以恩荫,且又有魏国公府这样好的亲戚。那位严公子,倒是不愁前程。”
南湘儿听着,笑意直浮上眼底,“所以说,人会投胎也是旁人恼不得的。对了,顺哥儿好了么?”
要说崔鸿给的药倒是灵验,清清凉凉,一下就止住了疼,顺哥儿不哭了,只闹了这么一场,在奶娘怀里打起了盹。
辛姨娘安心道,“应该好些了,只还得回去找个大夫仔细瞧瞧。你说顺哥儿这无缘无故怎么会被蜈蚣咬,是不是替家里挡了灾?”
呵,南湘儿知道,她是想替自己开脱责任,不过她不介意卖个人情就是。
“定是。顺哥儿这样小就这样有孝心,待会儿下去,可得让二舅舅再请人作法,也替他念几卷经书才行。你放心,这话我来帮你说。”
“那就谢谢大小姐了。”
二人又亲密无间的挽了手,下了小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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