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庵主有点坐立难安。
花写意从上了马车就一直盯着她瞧,那目光令她心里有点发毛,觉得就像是自家尼庵里供奉的神祇一般,能洞察世事。
她心虚地挑起车帘往外瞅,心里琢磨着,等回了尼庵,自己的地盘,自己应当怎么给花写意立规矩。
花写意则琢磨着,一会儿出了城,怎么严刑逼供,让这个老尼姑如实招来。
马车突然停住了,车夫拉住马缰,转身向着花写意回禀。
“小姐,前面有车挡住了去路。”
花写意挑开车帘,探出脑袋一瞅,见车前停了一辆华盖雕花锦幔马车,拉车的两匹马通体雪白,威风高大,马辔头与鞍鞯都是黄铜打造,光可鉴人,一瞧就是招惹不起的人家。
所以车夫即便被挡了路也不敢发作,只觉得来者不善,没敢多嘴。
花写意一探身,对面马车上的车夫立即跳下马车,朝着这里走过来,翻身跪倒在地:“王妃娘娘,我家主子请您过去一叙。”
花写意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但见那马车之上雕刻的海牙纹路以及麒麟追日,也知道必是朝堂权贵。
她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径直朝着对方马车走过去。车夫有眼力地撩开马车的帷幔,花写意歪着脑袋不由就是一怔。
“是你?”
宫锦行斜靠在马车锦垫之上,面前支着一个固定在车壁之上的可折叠茶台,茶台之上茶香缭绕。
“上车。”
车夫去放脚踏,花写意已经一提裙摆踏上了马车,躬身进了车厢。
“我的行踪你倒是门清,找我做什么?”
“请你吃饭。”
“没空,我有事儿。”
“赶着去当尼姑?”
“对,虔诚向佛,看破红尘。”
宫锦行轻笑:“这庵主究竟得了多少好处,才会答允让你住进尼庵里?就不怕你将她尼庵吃穷吗?”
花写意哼了哼:“人家乃是得道高人,超脱世俗,才不会如你这般计较。”
宫锦行探手端起一杯茶,向着花写意递过来:“夫妻之间吵两句嘴而已,不至于这么想不开要出家吧?吃茶,消消气。”
“摄政王大人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就走了。”
“不吃杯茶润润嗓子,一会儿怎么审问?”
花写意刚转身想要下车,立即顿住了:“什么审问?”
“夫人答应跟随庵主一同前往揽月庵,不就是一会儿出城之后,好好审问审问这个庵主,究竟是何人指使的吗?”
花写意愈加诧异:“你怎么知道?”
“了解了前因后果,自然不难猜出夫人的用意。若非是有目的,你怎么可能乖乖地跟着去吃斋?你一向可是无肉不欢。”
被一语道破天机,花写意揉揉鼻子,坦然承认:“不错,我一向有仇必报,有人想要将我赶出将军府,我肯定不能坐以待毙。府里又有人护着她,有恃无恐,总要找个没人的清净地方。”
“不过这结果,可能与夫人所猜测的不一样,你怕是要失望了。”
“我是怎么猜测的,你如何知道?”
“不信你我就打一个赌,赌这幕后之人,绝非是你心中所想。”
“赌就赌,赌什么?”
“假如本王赢了,你与本王一同赴个约。”
这个倒是好办:“假如你输了呢?”
“你说如何就如何?”
好狂妄的口气。
花写意拍板:“一言为定。”
等你输了,看我怎么刁难你。哼哼哈哈!
宫锦行吩咐车夫:“去将庵主请过来。”
车夫依言而行,庵主被带至跟前,一见到宫锦行这气势,顿觉不妙。
宫锦行慵懒地沉声道:“听闻你能窥得天机,铁口神算,说本王王妃先喜后丧,身带煞气。那你算算看,本王同样是先喜后丧,身上有没有煞气?”
听话听音,庵主立即就明白了宫锦行的身份,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说!”
庵主哆哆嗦嗦的,头也不敢抬:“王爷您吉人天相,贵气逼人,怎么可能会有煞气呢?”
“那你的意思是,本王的王妃不够富贵了?”
庵主被他的浑身杀气吓得几乎瘫软,舌头打结,说话磕磕巴巴:“是老尼我有眼无珠,胡说八道,求王爷饶命。”
宫锦行微微一笑:“想要活命,可以,老实交代,究竟是谁指使的你?”
庵主哪里还敢绕圈子,立即痛快地招认了:“回禀王爷,这都不关贫尼的事情啊。是赵夫人昨日找到我,一五一十地交代我如何行事,这些话也都是她教的。我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什么都不知道啊。”
果真就是赵夫人从中作祟,那指使之人,想必就是富贵侯府了。
否则自己与赵家人井水不犯河水,她们犯不着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难自己,甚至于处心积虑地要将自己赶出将军府。
那夜的刺客莫非也是赵家人或者富贵侯府指使的?
“那我问你,你是怎么医治好我父亲的病的?他中了什么毒?”
庵主抬起头来:“我什么也不知道,反正赵夫人说,让我随便喂将军吃点符水之类,将军准保能醒。”
花写意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她最不愿意往这个方向去想,因为,父亲在自己被休弃之后,愿意收留自己,对自己慈蔼包容,给了自己作为一个父亲应有的担当与关怀。
那日里一番发自肺腑的话,更是令穿越之后孤立无援的她,有些微感动,觉得弥足珍贵。
可事实上,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儿。
庵主的话,打碎了这个亲情的泡沫,让花写意认清了现实,心里就像是刮进一道凉风,令她遍体生寒。
自家老爹的昏迷是假的,不过就是演戏罢了。目的不为别的,就是想要将自己赶出将军府。
他们当初分明应承得那么好,支持自己回家,可是又为什么容不下自己的存在呢?
她咬着牙:“我去找他们问个清楚。”
“然后呢?”宫锦行轻描淡写地问。
然后,然后怎样?撕破了脸,揭开伪装,自己又能去哪儿?
宫锦行抿一口杯中茶,沉声道:“看破不说破,有些事情,大家自己心知肚明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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