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山先生,凌沐妍就上马车回宫去了。
临走前,她想了想还是把青霜留下,好歹看管两天,见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这才回宫来。
不需要凌沐妍特意交代,青霜也知道她留下来会盯着凌老夫人。
凌老夫人刚才的表现很奇怪,仿佛认得山先生是谁,却又没敢开口说出来。
她忍不住猜测,难道凌老夫人看出山先生就是凌大老爷吗?
凌老夫人这么惊惶,难道当初凌大老爷被人设下陷阱的事,她其实是有插一脚的?
若是如此,就算凌老夫人年纪再大,又是自己的亲奶奶,凌沐妍却不会手软了。
连亲儿子都能动手的人,还有什么亲情可言?
要是真的,凌沐妍只恨不得吃了凌老夫人的肉,喝了她的血,好给凌大老爷出一口恶气的!
她看向一旁的彩霞,问道:“你刚才也在,看着老夫人的脸色可有什么不对?”
彩霞点头道:“老夫人急着要走,似乎被什么吓住了。不过奴婢瞧着山先生的脸色,也十分耐人寻味。”
因为凌沐妍坐的位置更靠近凌老夫人,刚才几乎都把注意力放在凌老夫人身上,倒是没留意山先生的表情:“他什么时候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了?”
彩霞一直在宫里,尤其是在皇后身边呆得久了,察言观色最是厉害,想了想答道:“山先生提起以往的事满脸伤感,却在凌老夫人安慰他的时候,低着头面无表情。”
面无表情?
“你没看错?”凌沐妍听了,忍不住反问一句。
彩霞摇头道:“奴婢不可能看错的,不过山先生的表情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若非奴婢擅长观察人面,也未必会留意到。”
“你做得很好,要不是你说,我还真没注意到山先生。”凌沐妍说不准山先生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无意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不过也能说明,凌老夫人的话让山先生有些不快了。
是他想起什么事来,又或者凌老夫人什么话叫山先生想起不好的事来了?
无论是哪一种,凌沐妍隐隐有些高兴。
若是山先生真的能在凌府住着住着就慢慢想起以前的事来,要真是凌大老爷,她也有孝顺的机会了。
若果不是,给凌老夫人一点难受,凌沐妍也是很乐意的。
天天有一个可能是自己亲手害过的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不知道凌老夫人的心情如何,会不会寝食难安?
光是想想,凌沐妍就感觉痛快至极。
“回头你从宫里送点东西去凌府给山先生,也好让青霜盯着凌老夫人,再回头禀报我。”
彩霞应下此事,马车也回到了宫中。
凌沐妍刚进西海殿,就听说小太子早就等在殿内足足半个时辰了。
她赶紧进去,给小太子行礼,就听他急急道:“凌大人快快请起,怎么样,山先生会是凌大老爷吗?”
“还不确定,就连老夫人瞧着也没看出什么来,只当是客人来对待。”凌沐妍摇摇头,答道。
对这个回答,小太子是有些失望的。毕竟他大费周章让人把山先生带回来,如今凌沐妍不确定就算了,就连凌老夫人也不能认出自家长子来吗?
不过也是,凌大老爷失踪也有十年了,模样有了很大的变化,凌老夫人没认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凌大老爷失踪的时候,也是分家已久了。
凌老夫人许多年没见过凌大老爷,如今认不出来倒是理所当然的。
小太子皱眉,就没见过这样的生母,不管儿子变化多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就会认不出来?
“凌大人打算怎么办,让山先生一直在凌府叨扰吗?”
“叨扰倒不至于,如今也就凌府能够清净些,让山先生能够过得安静点。”凌沐妍想着京中估计多少人家听到消息,只怕会想到凌府去拜访山先生。
不过下人都别她敲打过了,不会随便让人进去打扰山先生的。
加上凌老夫人的态度,估计不需要凌沐妍出手,她也会拦着其他人进府去见山先生的。
凌沐妍能想到,小太子亦然,他点点头道:“确实,再没比凌府更清净的地方了。回头我让禁卫军分出数人去凌府当侍卫,尤其是在山先生身边盯着,免得有什么不长眼的冒犯了他。”
山先生如果是凌大老爷,就该好好护着了。就算不是,这样的人才以后未必不能用。
这个安排十分妥当,凌沐妍欣然答应,又道:“老夫人那边能不打扰就不打扰,禁卫军只在山先生的院子守着就是了。”
“我会吩咐下去的,凌大人只管放心就是。”小太子说完,又忍不住起身,迈着小腿来来回回踱步:“虽说我不懂相术,只是凌大人看不出山先生的面相究竟是不是凌大老爷吗?”
凌沐妍摇头:“越是缘分深,相术就越发不能用。山先生也是个懂相术的人,或许曾经是相师,只是我也没能瞧出他的过去甚至未来。”
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就跟她看着凌母和言恒一样。
言恒身为器灵,相术自然是不能用在他身上了。
凌母身为她的生母,缘分太深,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然凌沐妍早就看出凌母身子骨不好,早早就不做这个大相师,回去城里见她了,起码要见最后一面。
不像是如今,只能被困在宫中,恐怕跟凌母最后一面,凌沐妍都要见不到了。
光是想想,凌沐妍就心如刀割,却又无可奈何。
小太子有些沮丧,千里迢迢把人带回来却分辨不出究竟是不是凌大老爷,实在叫人无所适从。
外头的彩霞忽然来禀报,说是云公子来了。
小太子双眼一亮,说道:“凌大人瞧不出来,是因为跟凌大老爷是父女关系,那么让别的相师去看,是不是就能看出来?”
凌沐妍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想让云公子去凌府走一趟了。
不等她回答,云公子就大步走来,给两人行礼:“拜见太子殿下,见过凌大人。”
“免礼,”小太子伸手抬了抬,板着一张小脸对他点头道:“云公子怎么突然进宫来了?”
凌沐妍忍不住瞥了小太子一眼,刚才他在听见云公子进宫来的时候还满脸红扑扑的,特别高兴,感觉是找到了分辨凌大老爷的方法。
谁知道转眼间云公子进来了,小太子立刻就恢复了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她忍不住手指痒痒的,很想捏一捏小太子绷着的小脸,不知道是不是软软的。
不过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凌沐妍只能勉强压下这个念头了。
云公子满脸兴奋,拱手道:“在下听说凌大老爷回来了,便特意进宫来询问凌大人,可否去府上叨扰一番?”
凌沐妍看向小太子,就听见他沉吟片刻后才道:“暂时我和凌大人都不能确定这位山先生就是凌大老爷,凌大人是看不见亲属的面相,云公子或许可以,不如就替我走这一趟吧。”
听了这话,云公子敛了笑容,郑重地道:“定不负太子殿下和凌大人所托,会仔细瞧瞧这到底是不是凌大老爷。”
虽然他没见过真正的凌大老爷,只是这位曾经扬名天下的凌家人,云公子几乎是听着他的事迹长大的。
后来凌大老爷失踪,云公子心里多有遗憾,这才拜了大相师为徒弟。
虽然没在大相师底下学到什么,却是真正踏进了相师这条路。
如今曾经憧憬的人回来了,云公子自然要去瞧一瞧。若是真的是凌大老爷,那是皆大欢喜。
若果不是,这么一个人在恰当的时候出现,那就实在是耐人寻味了。
这背后究竟有什么目的,简直叫他忍不住一再深究。
云公子也是个风风火火的人,向两人告辞之后,立刻让侍从送去拜帖,要拜见山先生。
他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这人,确定究竟是不是凌大老爷。
山先生很快让青霜把云公子请到花厅,他很快也过来了。
云公子坐在上首,盯着大门口的身影,每一个细节都不敢落下。
他曾见过凌大老爷的画像,就算十年再怎么经历磨难,相貌憔悴苍老,也不可能有太大的改变。
等山先生踏进来,跟自己行礼,云公子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回礼道:“山先生不必多礼,请坐。”
他仔细打量着山先生,这人跟画像上的五官有八分相似,或许真的是凌大老爷!
云公子心下有些激动,却也明白相貌一样,很可能用了易容,未必是真人。
他压下心底的思绪,开始看向山先生的面相,发现这人的面相居然完全看不出来。
若是跟上次凌沐妍遇到的邱先生易容了,面相虽然乱七八糟,却也是在的。
山先生的脸干净得就跟洗过一样,什么东西都看不出来,这还是云公子成为相师后,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几乎要坐不住了。
云公子只得跟山先生闲聊了几句,问起山上生活的事,还有村民有没提及他是怎么到山上去的云云。
聊了没多久,云公子就开口告辞了,他百思不得其解,马车直接就又回到宫里去,直奔西海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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