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行润欲言又止,也实实在在的心虚:“这事说来话长,也是迫不得已,不过你看这求情说话还是有用的,我现在这不是能见到你嘛。”
陆从袛握着牢狱木栏的手稍微紧了紧,直直盯着贺行润。
“行润,事到如今你还要瞒着我?之前你叫商大人进来问我与杜家的亲事,我分明说了我不愿,无论新帝要如何惩治我,我皆认,大不了就流放杨州,说不准还能另有一条出路,师姐的苦楚尚在眼前,你见她时不忍,为何论到了文盈,你便顺着她的意愿要叫她受委屈?”
贺行润也对这个觉得自责不已,只是因有取舍,他只能昧着良心走下去。
事到如今他只能劝:“冯姐姐同文盈的事还不一样,王爷他变了心才叫冯姐姐受了委屈,不然他们成亲之前,冯姐姐便已经有了他后宅里会有其他女子的准备,你不是一心一意待文盈?那她稍稍退让一步先叫你出来,这有何不可?”
话出了口,便只能硬着头皮就这般犟下去。
“我不管了,反正事已至此,杜家也已经默认了此事,你要是真担心她,那就先尽力听话,咱们一起使劲儿先将你弄出来再说,同杜家的事日后你再去想法子商议不就成了?”
他将身子侧转了过去,直接用侧影面对陆从袛:“你可莫要想的多好,那杨州之前倒是富饶养人,现在势力盘根错节的算什么好地方?你要是真流放到那边,你可是罪臣,不被人吃的不吐骨头就不错了,现下有杜家这个好门路,你非要折腾个什么劲儿?”
陆从袛眉心动了动,语气里倒是有了几分怅然:“贺行润,我没想过这话会从你的口中说出来。”
他轻轻摇摇头:“若是活着能事事都这般识时务者为俊杰,那还论什么风骨气节,干脆人人皆对不可抗之事俯首称臣罢了。”
贺行润被说的恼了,转过来直面他:“是,你最厉害了,你最有气节,我小人一个,哪里能同你比!”
他来回踱步两圈:“你最有气节,将盈姨娘一个女子放在家中,叫她为你担心奔走,你知不知道,你被关起来的第二日皇后就宣召她入宫了,你知不知道当时给我吓成什么样子,我手都在抖,生怕她一进去就再也出不来,到时候我根本无法同你交代!”
他指着陆从袛的鼻子:“你有气节,什么流放杨州,什么缺胳膊少腿你都不怕,你想没想过冯姐姐禁足之时也为你担心,想没想过王爷多年绸缪,你想没想过盈姨娘失了你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你想没想过……想过我?”
他眼眶泛红,最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就你最有气节,我算是个什么东西,为了能进来见你,能给你递进来消息,我认了他娘的商家祖宗!”
陆从袛这下真的怔住,难以置信地反问:“你会商家去了?”
贺行润深吸一口气:“是,回去了,还陪着那老不死的吃了顿饭,幸而他这几日没一口气背过去没了命,否则见着我回了去,还真叫他觉得圆满了。”
陆从袛这下说不出话来,他是最了解行润的过往。
行润如何忍得下去,能同商家人共桌吃饭下饭?
质问与指责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心口堵塞了起来:“你何至于为我到如此地步?”
“你说这种没脑子的话,我且问问你,若是换成你,你能否就气定神闲地去看着我流放?”
陆从袛深深看着他,牢狱之中陷入了沉默,半响他开了口:“对不住。”
贺行润憋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态度也软和了,一点点挪到木栏旁,伸手去拍了拍陆从袛的肩膀。
“你我之间还说这些做什么,你就老老实实的,准备出大理寺就是了。”
顿了顿,他还是开口说了来意:“其实我今日来,也是为了杜家的事,今日杜老大人确实是为你说了话,可却未曾说要为你母亲申冤的事,他不说,这事的矛头就没办法去对在陆世久身上,你照样还是出不来。”
陆从袛敛着眸子,虽没说话,只攥着木栏的手紧了紧,指尖用力到泛白。
贺行润捏着他的肩膀用了些力道:“这事我同盈姨娘商议过了,你这边拿了印信出来,给了杜老大人平整,盈姨娘就能立刻送过去,事已至此,你现在若是出面反悔,不只盈姨娘之前所做的努力与受的委屈尽毁,更是叫杜家不为友反为敌。”
陆从袛闭了闭眼睛,最后倒是低低笑出了声:“未曾想,我不曾参与其中半分,却是事事都推着我向前走。”
他不能去责怪旁人,毕竟所有人都是叫自己受了委屈,只是为了他能好,即便这个好,是他根本就不想要的,只是他的话没人去听罢了。
一连串的事堆积下来,竟是连一个能埋怨的人都没有,好似谁都没有错,干脆都去怪陆世久罢,如果他自己识相点,早两年横死街头就好了,也免得生了这么多事端出来。
他即便是对贺行润的牺牲心有愧意,但还是没能松口。
“我现下在牢狱之中,你们想做什么,我愿与不愿都阻止不得,随你们去罢,只是印信我不能给,你觉我冥顽不宁也好,认死理也罢,不愿就是不愿,我不愿叫我与文盈之间横叉旁人,也不愿旁的女子夹在我们之间受本不该受的委屈。”
贺行润这下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他又在屋中踱步两圈,最后连着叹了好几口气。
“好好好,你的事我不管!不就是流放吗,大不了到时候我同你一起走,左右我有银钱,我就不信了,钱使到了位,你过的还能憋屈?我干脆现在就回去,赶紧将你的盈姨娘安排到杨州去置办田产,最好到时候你一流放到实处,直接就有姨娘孩子热被窝!”
说着,他袖子一甩,转身便出了门去。
商行溯原本在外门守着,瞧着贺行润进去的时候鬼鬼祟祟心虚的很,出来的时候又似生了一肚子的气,他下意识拦住贺行润。
“可是说了什么?”
贺行润冷哼一声:“跟你有什么关系,不该问你的别问!”
说着,他又看了陆从袛关押的地方,低声道了一句:“就属他最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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