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眉头紧蹙,神色几番变化,最终如玉无瑕的俊脸上,浮现出难以辩解的复杂之色。
燕婆婆态度强硬,他不得不从。
少女的锦盒在他手中脱落,掉入火塘边。
紧闭的盖子被撞开,里面有一两块糕点滚落出来,沉没在火焰堆里,燃烧了起来。
少年面无表情,盯着锦盒被火光吞噬殆尽,眼神逐渐麻木呆滞,好似古井一般沉寂了下来。
燕婆婆静静的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冷声道:“光儿,你过来。”
扶光平静的走到燕婆婆面前。
“把酒喝了。”
他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杯清酒上,没有丝毫犹豫,举杯一饮而尽。
那酒水过喉,一阵灼烧之感。
很快,他脸色发白,只觉得心尖一阵抽痛。
这种痛如同千吨重的铁锤往那心脏狠狠一砸,砸得他头晕目眩,喉头腥甜,唇角溢出血丝。
燕婆婆始终注视着他的反应,随后冷声道:“光儿,你对那魏国女子动心了。”
动心了……
他痛苦的阖了阖眼,是动心了。
那酒中有蛊。
是情蛊。
唯有情蛊才能试探出他的真心。
也不知自己是何时暗生的情愫。
他悲伤难抑,第一次尝到情爱的滋味,竟是如此滋味。
可越是心心念念着,那情蛊发作得越厉害,将他五脏六腑几欲撕裂。
厉害到他肝肠寸断,脚步踉跄,掌心撑住木桌才不至于当场倒下。
只得暗暗凝息运气,护住心脉。
“你可知那魏国女子的身份?”
他擦拭去嘴角的血珠,哑声道:“她不过是普通商户之女,婆婆何必如此小题大做?”
“小题大做?”
燕婆婆冷笑一声。
“光儿,你是越来越不懂事了。你真以为她只是小小的商户之女?她是大魏的公主,她隐瞒身份,接近你不过是为了利用你,让你好来劝说我帮她医治那蛊毒。也就你蠢,短短几天,就被她戏耍得团团转,连着把自己的心给丢了。”
少年脸色苍白。
“光儿,你应该知道,中了情蛊的下场吧?”
情蛊又叫断肠蛊。
一旦种下,无药可解。
蛊虫以情爱为食,中蛊者动了情,未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则会遭受情蛊反噬。
发作之时,断肠锥心,痛不欲生。
燕婆婆的话,在他脑海中反复响起来。
她是大魏的公主。
这意味着他们绝无可能。
还有一种,便是手刃心爱之人,情蛊万念俱灰,方可拔情绝爱。
“我曾与你说过,情爱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若是你执意要试,那就试个痛快。”
燕婆婆是在逼他走两条死路。
既然惹上了,就再无生还的可能。
*
次日,吴德才收到情报,大清早就来敲门。
“启禀公主,燕婆婆昨夜回美人畔了。”
盛柠柠愣了一下,心中有所察觉,难不成这两天扶光是去将燕婆婆接回来?
“收拾一下,我们去拜访燕婆婆。”
“是。”
一行人备上厚礼和银子,来到了燕婆的宅子前。
族长早就在门口候着,见到吴德才满脸愁容,道:“吴总管,这回可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是阿婆不愿意见你们。”
吴德才:“族长,你帮忙劝说劝说,事成之后,我们家老爷有重谢。你之前不是说,出山的路得修一修,这钱我们老爷出得起。”
族长为难:“吴总管,真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只是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当年阿婆的丈夫是死在你们魏人手里……这一听你们是从魏国来的,脸色就变了,把我给撵了出来。”
吴德才:“还有这事?”
盛柠柠听到这里,有些诧异,上前问道:“族长,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
族长:“这事都过多久了,四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也是听寨子里老人说的,说当年魏苗两国边境冲突打仗,结果阿婆的丈夫就死在那场战争中。”
吴德才:“离谱!两国交战,死伤难免。再说,那都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们大魏与苗疆国交好了这么多年了。现在两国是友谊之邦,她一个老妇人竟然把国家情仇上升到个人恩怨,简直荒谬!”
盛柠柠冷声道:“吴总管,休得胡言!”
吴德才:“是。”
盛柠柠低声道:“若不解开这个误会,燕婆婆肯定不愿意见我,那我们这次苗疆之行怕是徒劳了,得想办法见上一面。”
吴德才凶意毕露:“实在不行,只能----”
就在这时,一个干净透彻的少年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你上来。”
盛柠柠抬眸往二楼望去,就与少年寒星似的清冷眼眸对上。
吴德才紧张极了,欲跟上去,却被少年冷声拦住了。
“我婆婆只见她一人。”
族长在下面俯声道:“吴总管,你别跟着,万一又惹阿婆不高兴了,她又不愿意见你家三娘子了。”
吴德才只得点头,道:“三娘子,我在楼下等你。”
“嗯。”
少年还在站在走廊那里等她,她拎起裙摆,往楼上走去,直到走到他面前,正想开口,就见他神色冰冷。
那几欲脱口而出的话语,就被她生生的堵在喉间。
总感觉他似乎是变了个人似的。
难不成他不想让周围的人看出她跟他私下有交集,所以做戏给众人看。
楼下的众人还眼巴巴的观察着楼上的动静。
盛柠柠没敢有任何逾越之举,与他保持着距离,紧跟在他身后。
扶光领着她走到了走廊最深处,帮她推开了门,便站在门口候着。
盛柠柠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却见他避而不见,她十分不解。
怎么才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就跟变了人似的。
这戏也做得有些过了吧。
她迈入房中,房门就被扶光掩上了。
屋内透着一股奇怪的异香,视线有点暗,火塘里的火光孱弱,几乎烧尽,仅余一点残火。
盛柠柠也终于见到那个传说中的燕婆婆了。
只是这苗人婆婆看她的眼神不怎么友好。
盛柠柠行礼,温声道:“晚辈魏望舒见过婆婆。”
燕婆婆目光如炬,冷声道:“魏国公主,不必给我这个苗疆老太婆行此大礼,我可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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