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叔说完朝外看了眼。
回过头来,声音前所未有的认真。
说接下来他说的话,南桑自己记着就好,待会卢少男来了,不要告诉他。
他说这张卡是她傍生的全部。
就算是以后和卢少男感情再好,再相依为命,也要堤防着些,给自己留条后路。
如果感觉夫妻这样防着不好,就把卡里的钱悄悄一分为二,一份做她的后路,一份用于家庭开支。
他接着说他查了,雪城很冷,距离东边非常远,每年过去旅行的人不足五个。
加上全球变暖,那地又不适合滑雪,往后去的人会越来越少,尤其是东边人想要去寒冷的地界玩,有太多地方可以选择。
“即便如此。”忠叔语重心长,“你也要仔细着点,牢牢记住忠叔和你说的话,离黑发黑眼的人远一点,越远越好,东边那个城市,更是绝对绝对不能踏足。”
忠叔说完从口袋里拎出一把匕首,塞进南桑的口袋,“想出去要走一段盐城荒废的猎场,东边危险不要进,怎么最快安全的出去,我昨天告诉卢少男了,他知道。但出去后,这把匕首你要握在手里,以防万一。”
“等……”忠叔浅浅呼吸口气,“等忠叔去接了你姐,和你一起走。”
“桑桑。”
“桑桑。”
南桑视线从掌心的皮袋挪开,抬眼道:“我姐不走。”
忠叔微怔。
南桑说:“你也不走,还是在我姐让你陪我一起走的情况下依旧不走。并且不会去找我,不是一时半会不会,是永远不会。”
杨浅和忠叔在半小时不到就败了,吓到了南桑。
后来冷静下来想了很久。
这地是盐城,强龙压不住地头蛇。
杨浅能混到如今这个地步,怎么可能没有还手的余地。
还有,她本性懒散,但骨子里相当暴戾。
阴毒且狠辣,不容人欺凌半分。
南桑在等杨浅反击。
因为时间线拉的太长,为此她不安的去了忠叔病房两次。
一次忠叔瞧着真的像是昏迷不醒。
但是随同的医生看不下去,偷偷朝她挤眼,出卖了忠叔早就醒来的事实。
醒来不说,是后手。
二次是忠叔病号服裤脚那有泥泞。
说明他悄悄的出去了。
很清楚的说明他和杨浅准备反击了的。
可……
南桑握住袋子的手指一寸寸收紧,问忠叔,“你把卢少男叫上,是因为知道明天雇佣兵进来,你们都活不成了。所以不管怎么样,要找个人做我的牵绊。让我不觉得孤单,还能好好的活下去。甚至还有一层意思,在我怎么都不愿意在等不到你们的情况下离开,让卢少男打晕我强行带走。”
南桑在等他们反击,却什么都没等到。
只看清楚了江州像是一座能把他们活活压死的高山。
她不明白,“既然知道活不成了,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
南桑从醒来后情绪稳定到了极点,很少会大声说话。
更别提对忠叔了。
这会声音巨大到在漆黑的甬道里漾起了阵阵回声,“你也说了,这地除了你和我姐没有人知道,说明是安全的,江州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想到我们已经出城了,既然如此,那你们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
她朝前一步,泪流满面,“因为盐城要打仗了吗?因为她对这块地这座城市有感情吗?还是因为她睚眦必报,半点亏都咽不下,被打一拳,就要拼上自己的命扒掉他一层皮!”
南桑怒到全身泛起哆嗦,一字一句从齿缝中挤出字,“还是说,因为我压根就不是她妹妹,和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她根本就不在乎!至于你!”
南桑牙冠紧缩,硬声道:“我和她没有,和你更没有!你跟了她十几年,早就把她当成自己亲生女儿了。而我,只不过出现一年,我和她如果只能选一个的情况下,不管加多少前缀,你都只会选她,永远不可能选我!”
忠叔怔住了,下意识朝前想解释。
南桑却已经后退避开,因为眼神冰冷,脸上的泪水不像是委屈,变成了愤怒而流。
她在盐城一年,惯常带笑恬静的脸勾起一抹久违的讥讽,“不管你和杨浅吵成什么样,你都不可能选我,还是半点都不可能。否则当初我和卢少男的婚礼,你不会在杨浅走不过一分钟,就匆匆的跟着跑出去。像是生怕晚了半步她就会出事。”
“丝毫没想过留一会,哪怕是把我送过去再追。”
南桑冷笑,“江州说的很多话可能都是谎言,但有句话却不是。”
“杨浅之所以刚开始讨厌我,打我,数次要卖了我。不是因为你们杜撰出来的爸妈死和我有关系,看到我会自责。而是因为她和我压根就没有半点关系。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救我,到底是不是因为江州。但我却可以肯定,她把我带来盐城,改名换姓,是为了折磨我!利用我!算计我!而你,是帮凶!”
南桑的声音因为凄厉,在说完后,久久的回荡在漆黑的甬道里。
忠叔听着一声又一声的‘帮凶’,抬起想拉南桑的手垂下了。
许久后启唇,“走吧。”
南桑悬在眼眶的眼泪砸了下来。
抬手狠狠的将皮袋摔在地面,抬脚便走。
“桑桑。”
南桑顿足。
在身后脚步漫近后唇线紧抿,仰头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却没了下文。
只有羽绒服的帽子被抬起,轻轻覆盖了南桑的脑袋。
“猎场东边和西边的交界线不清楚,出去后哪都没去,在门口等卢少男,他很快就会来找你。”
忠叔抬手隔着帽子拍了拍南桑的脑袋,和往昔拍南桑脑袋一模一样的力道,沙哑说:“变天了,多穿衣服,你不能感冒。”
“还有……”忠叔说:“好好活着,不管出多大的事,都好好的活着。命在,什么都会有,命没了,便什么都没了。”
南桑在身后忠叔的脚步远离,门吱呀一声被关了后,自言自语,“是啊,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你知道,她也知道,她选择留下,你因为她,也选择留下。”
独剩我一人。
让往日的那些相依为命,疼爱和宠溺,全都成了笑话。
对忠叔来说,她不是最重要的。比她重要,甚至比他本人命还要重要的是杨浅。
对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开始便不安好心的杨浅来说,比她重要,比她命重要的,更多。
南桑抬脚走了。
最开始是走,到后面想跑。
却不过跑了一步,咔哒一声。
南桑垂眸,看随着跑动从帽子里掉落的皮袋。
里面是忠叔给的卡,让她后半辈子傍身。
南桑定定的看了许久。
抬脚哗啦一声,踢到边角看不见的地方。
握着照明的手机,一边跑一边自言自语:“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初如果没回去,老老实实的等船,我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还有……”南桑抬起胳膊擦掉不断下落的眼泪,小声说:“不是早就有被抛弃的预感了吗?”
没来由,却塞满了心口,最后一定会被抛弃的想法。
从南桑醒来,便像是钻进了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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