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献音撩袍在石凳上坐下,见她仍站在原地,好似他是洪水猛兽,不悦道:“站那儿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明棠只好走过去坐下,吩咐丫鬟去准备茶点。
陆献音才说:“就是想和你道声谢。上回你和我说,让我反其道而行之,我回去仔细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就和我爹分析了一番,让他故意在和刘党有交锋的时候示弱。这些日子,朝中在清查楚王余孽,我父亲的两个门生因为曾在议事时反对过从浙江调兵,刘世贞那老头儿就想趁机把他们都拉下水,最后竟然还是国公爷站出来帮他们说了话,把那老头儿怼得哑口无言,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明棠淡淡道:“没什么好谢的。事情都是靠你们在做,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再者,这件事本就是你们站理,国公爷这样做,也并不奇怪……”
陆献音笑道:“我说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明明就很在意这些事,非要装作和自己无关的样子。”
明棠可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心思:“那是因为本来就与我无关。我多说两句,不过是为了还上回世子爷帮我看信的恩情罢了。”
陆献音道:“那这次的恩情,你打算用什么来还?”
明棠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这次是我表兄帮的忙,您不算。”
“怎么就不算了?”陆献音拿扇骨敲了一下桌沿,“要不是我跑得快,你能这么快就脱身?”
说完,他似乎自觉失言,略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明棠皱了皱眉,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丫鬟端了两盏君山银针,一碟枣泥山药糕和一碟丝窝虎眼糖过来。
明棠灵机一动,起身把茶盏端到他面前,浅笑着说:“我请您喝茶,就当是谢过了。”
陆献音暗道一声“小气”,却还是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待丫鬟退下,他望着远处的桂花树,沉默了半晌,才问道:“你不想和那姓张的说亲,是单就不喜欢他,还是因为有别的想法。”
他问这个做什么?
明棠心里一紧,愈发坐不下去,偏生他还在这个时候转过头来,一双黑幽幽的眼眸直盯着她,仿佛要看到她心底。
明棠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正要回答,花厅后方的一小片竹林里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谁在那儿?!”陆献音怒喝一声。
明棠也警惕起来。
过了一会儿,沈易和秦齐光从竹林里走出来,脸上堆满笑:“是我们。”
眼见陆献音面色一沉,沈易立马指着秦齐光道:“我没有偷听,我只是回来看看你们聊完了没有,是他一直躲在这儿。”
秦齐光的脸一下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我,我……”
明棠疑惑地看了一眼秦齐光,那片竹林离得不近,花厅又大,其实也听不到什么,站起身说:“那我先回去了。表兄,你们也别在这儿待了,带客人到外院去坐吧,吃完午宴,接亲的人就要过来了。”
沈易笑着点头:“好。”
明棠看了看陆献音,见他不再说话,便屈身行礼告辞了。
沈易背着手站在原地,等明棠转身走远,消失在石径的尽头,立即抬手拍了一下秦齐光的后脑勺:“叫你偷看我妹妹……”
秦齐光耳朵仍红着,捂着后脑勺,委屈道:“谁说我偷看了,我只是路过,路过你懂不懂……”
他以前在学堂里就听别人提起过,沈易有个姓顾的表妹,容色可以称得上是名动京师,却也没想到,可以这样好看,美得惊心动魄……
“哎你个臭小子,有贼心没贼胆是吧?”沈易还想教训他,余光却瞥见陆献音黑着脸走远了,连忙住手拽着他跟上。
一路上,秦齐光忍不住低声问沈易:“你妹妹和世子爷好像很熟的样子。”
沈易笑得得意:“是又怎样?”
“没什么。”秦齐光有些失落。
沈易警告道:“你这只癞蛤蟆,我可告诉你,你别想打我妹妹的主意。”
他自是更希望明棠能和世子爷在一起的,不管是对顾家还是沈家,都大有好处。虽然他们之间身份差距太大,隔着楚河汉界,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秦齐光很不服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说了,我怎么就癞蛤蟆了?从小到大,我娘就夸我是家里几个孩子里长得最好看的。”
只不过他的好看,不同于陆献音的俊朗,是一种十分秀气的好看。
沈易一手搭在他肩上,揶揄道:“我懂,不就是五岁前都被别人误以为是女孩子嘛。就你这种类型,现在的女人可不喜欢,只有象公馆里的爷们儿才喜欢。”
“沈易!你看我不打死你!”秦齐光最讨厌别人开他这个玩笑,捏紧拳头就要揍他。
沈易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仰天大笑。
……
再说张夫人和张致远那头,明棠走后,顾老夫人又陪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就被顾大爷请到外院去招待贵客了。
顾老夫人一走,张致远就坐不住了,嫌这宴席办得无聊,要到别处去逛逛,屁股刚离开凳子,张夫人便怒斥道:
“给我坐下!你忘了,你昨日是怎么答应我的?”
张致远摆出一张臭脸,不耐烦道:“我刚才不是表现得挺好的?再说了,凭什么那六小姐能走,我却不能走?”
“是你要娶人家,又不是人家上赶着要嫁你。”张夫人压低声音说,“人六小姐生得这副美人模样,性情又温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张致远来之前就听说这位顾六小姐是京城有名的大美人。
只是他自十三岁起就混迹烟花柳巷,见多了各式各样美人,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有钱,再漂亮的女人都能放下自尊臣服于他身下,时间长了,他自然不把女人当一回事。
可张致远方才见到顾明棠,那惊人的美貌向他扑面而来,像一阵又一阵的浪花,瞬间就把他打得晕晕乎乎,险些失态。他才发现他以前在勾栏里睡过的,不过都是些庸脂俗粉。
要是能把这样一个大美人娶进家门,那该是怎样一桩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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