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大人又道:“许将军与长公主,将我玩得团团转,如今我想要明哲保身,也根本不能了。我本以为再等几年淇儿及笄,凭着圣上的信任,也能替她定个好的夫家,可如今得罪了圣上,恐怕难了。”
沈曜明白了。
他心猛地一颤,嘴上却道:“章大人您要如何,可直说无妨。”
章大人站直了身体,看沈曜的眼神,也一副完全豁出去的坦然那。
“许将军死罪难逃,我没必要带一陌生人进去,受这没必要的风险,但……若是女婿,说到底也是一家人,便另算了。”
沈曜脸色大变!
章大人继续道:“若要我帮你,可以,回去之后让媒人来提亲,你与淇儿的婚事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便什么时候,带你去见许将军。”
沈曜慌乱移开了眼神:“可章淇还小,如今就把婚事定下……”
章大人顿时来了脾气:“可沈七公子,你已经不小了!如此每日大摇大摆带我淇儿出门,若是传了出去,我淇儿又算什么?”
沈曜一时语噎。
“还是那句话,媒人什么时候来,我便什么时候带你去。”
说完,章大人猛地推开门,顾不得身后沈曜的表情,当即大步离开,回到了章淇身边。
“爹爹,你同沈曜哥哥说什么了?他怎么脸色不大好?”章淇立即迎了过来,“那现在沈曜哥哥可以去看许将军了吗?爹爹您要快些啊,时间不等人!”
“此事爹爹日和自会替沈七少爷安排,你赶紧回府去。”
“反正都要安排,那为何不能是今日?”
“淇儿莫要任性!”
“我就要帮沈曜哥哥!”
不远处父女二人争执不断,沈曜却觉那声音格外遥远,恍惚间竟又想起了在他头顶,佛祖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佛主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今日,也早知道了他的内心?
耳边的争吵越来越近,章淇起先还是声嘶力竭地辩驳,后来委屈地,竟快要哭出声来。
“我不管!只要我在,你就不能欺负沈曜哥哥!”
迷茫中坚定了心性,沈曜追着声音,快步而出,打起了精神,面向沈淇:“没有脸色不好,就是方才问章大人,我可不可以让媒人上门提亲,待你及笄礼成便娶你进门,章大人不回话便走,我有些担心罢了。”
“你说什么?”
章淇愣愣望着沈曜,泪珠还挂在睫毛还没来得及落下,脸便顿时红到了耳朵根。
“我说我想娶你,择日便请媒人上门,但是章大人似乎不同意。”
章淇反映过来,止不住连连跺脚,冲章大人怒嗔:“爹爹,您为何不答应啊!”
“我……”
章大人根本没想到,沈曜会这般直接就说了出来,瞧着眼前章淇那涨红的脸,又根本说不出泼冷水的话。
“哎呀爹爹!”章淇左看欲言又止的父亲,又看站得笔挺一脸郑重的沈曜,好久才艰难地才憋出一句,“爹爹根本不懂,沈曜哥哥,我答应你!”
而不过话音刚落,便捂着脸便冲出了刑部,直直上了马车,仓皇离开了。
“章大人,我是认真的。”沈曜格外坦荡地又补充了一句。
一声长长叹息,章大人转身再次走到了前头:“跟我来吧。”
沈曜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了上去,两人绕过前方办公的三进宅院,再绕过仅可并肩两人的极窄巷道,转眼便进了刑部大牢。
也不知是幻觉还是如何,沈曜竟觉越走越压抑,头顶的天空,也被高耸的围墙,割裂成了一条线,仿佛随时都要坠下,砍在脖颈,毫无生路。
如此境地,他也终于相信了方才章大人口中「许将军死罪难逃」,也并非故意恐吓了。
“一炷香的时间,问完就赶紧出来。”
沈曜来不及感谢,低头便钻进了章大人伸手指引的一个矮小石门,谨慎地在黑暗中,不停寻找。
“许十三爷,我是沈曜。”
许澜听见动静,睁眼赶紧寻着声音,追了过来:“可是公主让你给我带话?”
沈曜看清了黑暗中那个瘦削的身影,又瞧了瞧四周,确定没人,才连连摇头,又道:“忠勇侯的无罪诏书一到侯府,我便去寻了许家老夫人,可她老人家却说祖上根本没有传下可救命的东西。”
“原来没有……”
“什么?”
许澜黑暗中的呢喃,彻底将沈曜满腔的慌乱点燃!
寻着声音,他一节节寻着铁栏杆摸索过去,直到握住一方粗糙的衣领:“「原来没有」是什么意思?你一早便知道没有这个东西,却还告诉她,给她希望,要她冒险?”
“你冷静些,此事我也并非全然在赌。”
许澜一把挥开沈曜钳制他的手:“家族一直都有掌握军权的长子长孙,绝不可娶权臣之后人的规矩,由此可见,许氏一族并非沉溺权势,不知自保之流!既是如此,大哥便绝不会愿意将军权与暗夜营同时掌握在手中,来引火上身。”
沈曜反应了过来,眼底闪过一丝希望:“所以当年许大将军身上,有可以保命的东西,知道就算一日功大震主,也能自保?”
“当然也不是全然因为这个,才有此猜测。”紧接着许澜又道,“当年太皇太后派嬷嬷出宫,从宫中施压,催促白氏葬入许家祠堂一事,惊动了氏族长辈们齐齐出动,堵着我与许珌二人在府中,一副许氏一族自有背景,根本不虚违背天家命令的狂妄姿态,绝不松口让白氏葬入祖坟,那个时候我便起疑了。”
“原来是许氏长辈知道在哪里!”
沈曜一声惊呼,但又立即被许澜给打断。
“但后来我找了好几个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可问来问去,都只是些「隐隐约约有听说,但并不肯定,若是当真有这样一个保命的宝贝,那也只会在嫡系长房间代代相传」之类的说辞,加上后来我又被圣上紧急召进了宫中便中断了调查,情急之下,便说了在老夫人手中。”
“这么重要的事情,就连偏房长辈都隐约知晓,那绝不会空巢来风。”沈曜毫不气垒,“你再好好想想,当年边疆那般紧急,许大将军都能记得将暗夜营军符交予与你,事关许氏一族这么重要的事情,也定不会忘记嘱咐!”
许澜拧着眉,一时没有接话。
沈曜也知这个时候,绝不可再说话打扰乱思绪,故也站在一旁,屏息等着。
昏暗的死牢,顿时只剩角落不明的吱吱撕咬声。
许久,许澜皱着眉,一边痛苦回忆,一边又开了口。
“北冀攻击得格外突然,我们根本就没有时间反应,大哥与大侄子一边要抵挡来势汹汹的北冀军,一方面又要护送我离开,暗夜营军符交予我的时候,大哥本就没有时间交代更多,更别说其他。但不过倒也能侧面证明,如果真有那保命的东西,那它一定无法随身携带。”
兜兜转转,沈曜终于听到了重点,毫不犹豫直接打断!
“不能贴身携带,那就一定还在许府之中。简单!我直接带人进许府,掘地三尺,不过三五日,最多十日,定能将其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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