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崔之言眼中的阴霾愈发浓重,甚至渐渐将他那仅剩的光给覆盖湮灭。
江云初赶紧出声安抚:“再给我些时间,我定能想到办法。”
“你被关在这里自身都难保,就算想到了办法,许府也已经失势,府外还有谁敢出面帮忙?”崔之言思虑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沮丧又道,“咱们也别用膳了,赶紧罢,早些交差,大家能活。”
说着,竟又要开始脱衣!
“崔之言,你知不知道,和亲王是怎么死的?”
江云初毫无感情淡淡一句,崔之言脱衣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
抬头见对方眼神凌厉,甚至那拳头已在手中捏得白骨暴起!
咽了咽口水,还隐隐作痛的后颈,不断提醒他千万莫要轻举妄动。衣服是如何脱下的,便又如何一件件妥帖穿好。
“我觉得殿下您的话特别有道理。”终于系好了最后一个衣结,他乖巧坐到了江云初身边,一脸乖巧,强撑着笑开了颜,“怎么能饿肚子呢,先用膳,吃饱了之后,也都听殿下您的。”
“放心,一定有办法的。”江云初又道。
只是她也弄不清,这话到底是在安抚崔之言,还是安慰自己。
夜色如墨水洇开,将屋中所有都覆上了一层不带颜色的灰暗。
原本商量好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睡到大天亮,不过夜里江云初终究还是信不过,手起掌落,又将崔之言给敲晕了,才舒心地在墙边睡去。
早日崔之言假模假式离开后,孙太医照常诊脉,中午喝药,夜里崔之言又来。
如此循环往复,很快一月便过去了。
天气越发寒冷,江云初与崔之言的脸色,也因圣上即将来临的未知手段,同这寒冬一般,凛若冰霜。
“我让你找的人呢?首辅郑大人?白大人?国公府冯家?公爵府苏家,这么多人,难道没有一个人有办法?”夜里,江云初坐在墙角, 厉声询问崔之言。
崔之言也愁眉苦脸,双手快要将头发给薅秃:“起先大家都很热情,各种支招,也带我见了许多人,可最近朝廷出了事,各府都忙得很,也没时间搭理我了。”
“什么事?”江云初警惕问。
崔之言却不当回事:“似乎是北翼边境,有些骚动。”
“北冀边境?”江云初又重复问了一遍。
崔之言弄不明白她的意思,只点了点头。
喃喃自语,又将「北翼边境」念叨了几遍。突然,江云初想到了一件极可怕的事情!
她当即又逼着崔之言,将他知晓的信息,全部说了一遍,竟是越听越惊。
寒冬的天便是这样,浓重的寒气与水雾之间,分明瞧不清日头是什么时候升起的,但转眼天便已经大亮了。
鸡既鸣矣,朝既盈矣,东方明矣,朝既昌矣。
但分明到了散朝,大臣们各自忙碌的时辰,但众人依旧还跪在大殿之中,屏息沉思,一言不发。
“再说一遍!”
圣上坐在高处冰凉晃眼的皇位之中,恨得咬牙切齿!
兵部尚书不敢说话了,赶紧看向首辅郑大人求救。
无奈还是郑大人顶着压力站了出来:“禀圣上,北翼的确扶持了一位,自称是靳炎太子嫡系后人的男人,已经在边境成立了政权,准备壮大之后打进京中,夺回皇位,咱们得抓紧时间应对了。”
圣上依旧不敢相信:“北翼是傻的吗?难道听一言之词,就信是靳炎太子嫡系后人?长公主好歹随身携带靳炎太子的龟钮,他有什么!”
另一大臣也站了出来:“前线回报的人说,此人持有靳炎太子逃离江湾村后,所单独建立的族谱与牌位,也有好几位江湾村人出面证实。”
“这算什么证明!”
盛怒之下,郑大人无奈又道:“圣上,族谱与牌位对民间来说,说服力甚至强于龟钮,咱们当时既认下了长公主,如今没有切实证据,便不能轻易否定他的身份。”
“那现在有什么办法?难道就眼睁睁任其发展,凭借名号招兵买马,然后打进京吗!”圣上又问。
兵部尚书应声站了出来:“趁其势力尚在襁褓之间,出兵压制方是上策。”
一直沉默不言的白日恒,忍不住了:“圣上请三思,咱能打敌人,能打叛军,可万万不能如此冒进, 直接去打靳炎太子的后人,这样才是真的钻进敌人下的套了!”
此话,烧得圣上火气更大!
“这样不能,那样不妥,甩得一手好锅,朕要你们何用!”
“或许此事,还得靠长公主殿下出面,要是长公主肯出面否认另外的后人存在,咱们出兵也顺理成章了。”
不知谁人在人群后头,轻轻说了这样一句,大殿之中,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谁人不知,长公主杀和亲王在先,圣上怒其身份不便定罪,正与之抗衡,甚至为了拿捏长公主,不惜逼迫做下一女侍奉二夫的荒唐事!
竟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需要长公主出面……
尴尬的沉默之中,圣上腾地站起,也顿时明白了一切!
“北翼?江湾村?长公主!好他个许澜,好大的胆子,为了救一个女人,竟敢串通外敌!”
忠臣跪地,相互打量,眼神分明都相信,那是许澜能做出的事,却都沉默不语,不敢附和圣上。
圣上当即招来太监:“监视许十三的人,近日可有回报?”
太监点头如捣蒜,生怕回晚了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禀圣上,回报了,说十三爷在养病,并未离开许氏家庙。”
圣上气血上涌,脸也憋得通红:“可有露脸,可确定那就是许十三?”
“回报的侍卫说,许十三爷吐血不止大夫进屋的时候,透过门缝见过,像是许十三爷的轮廓。”
圣上猛地回头,目光伶俐望向太监:“朕问你,是否确定那就是许十三!”
“那人脸上都是血……士兵说屋子也没有密道……”一时间,太监不知该如何回话,只跪在地上,忍不住连连发抖,“圣上息怒,奴才这就去查!”
“废物!一群废物!连金蝉脱壳都看不出来!”圣上猛地甩袖,大步离开,直往德佑堂去,“给朕更衣,朕要亲自去逮他,若真是他为了救女人在边境作乱,什么免死金册都保不了!”
“您要出宫?”太监吓得顿时血色全无,“您刚登基不久,局势不稳,圣上三思啊!”
“好大胆子,连朕都敢管!”
圣上一脚踢开太监,毫不留情面,甩开一众人,自顾大步往前。
太监捂着剧烈疼痛的肚子,哀嚎着起身,又赶紧唤来了身侧的小太监。
“快,去寿康宫找太皇太后,再去东宫寻太子,告诉他们,圣上执意要出宫,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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