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骤然阴下。
老夫人从张嬷嬷手中接过汤药,不知为何突然心头一紧,脚步顿了顿,抬头看向那紧逼而来的黑云。
“怎么了老夫人?”张嬷嬷在一旁关切问道。
老夫人当即回过神来,赶紧端着药,进了许澜所住的厢房之中。“还没有消息吗?”她进门便问沈曜与常飚。
沈曜在老夫人面前不敢暴露太多的焦虑,只摇头道:“还没有,但您莫要担心,许十三爷神通广大,定不会出什么事。”
“可今日我心跳得格外快,总觉得要出事。”老夫人皱眉,又转头瞄了眼窗外阴霾。
常飚见状也劝:“您可千万要稳住,若是心慌暴露了,才当真得不偿失。”
想到肩上的担子,如此老夫人也总算稳了些心绪。
“也是,总不能我给澜儿添了乱。”说着,她躲在屏风后,照常将药给倒进屋里的花盆里,“那我就先出去了,澜儿若是有消息了再来叫我。”
“好的老夫人。”
“这是自然。”
沈曜与常飚齐齐应下,却又在老夫人离开之后,双双变了脸色。
常飚最先开口:“担心老夫人随时要进来,我一直没敢问,方才跟着大夫来的药童,是白家的小厮,对不对?可是十三爷那边有了新消息?”
沈曜又看了看老夫人离开的方向,忧心道:“小厮过来是为传白大人的话,说圣上笃定十三爷去了边境作乱,执意要出宫来家庙亲自逮人,虽是众人都在拦,但很快就要拦不住了。”
“白大人可说了解决办法?”常飚又问。
沈曜凝眉片刻,才终于道:“白大人传话的本意,是要我们在圣上来之前,赶紧去将十三爷找回,如此便可一切无碍。”
常飚一拳砸在床上:“这要上哪找去!”
窒息的安静将两人挟持,许久,常飚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又道:“沈曜,我可否放心将老夫人交给你?”
“你一人在此,应付地过来?”沈曜却问。
“别废话!赶紧带着老夫人往南走,去江南找孩子们!”
事态紧急,已不再是推脱矫情的时候。
沈曜点头,当即出了屋子,甚至顾不得四周监视的侍卫,直接便去了老夫人房间。
“啊。”
一声惊叫从老夫人房中传出,甚至老夫人还没来得及多问两句为何要走,便被沈曜给敲在后颈,晕了过去。
而此时皇宫里,也同样乱成了一团。
首辅大人二话不说,当即拿肉身做挡,抢在了圣驾的最前头:“圣上不得如此啊!如今北翼已有动作,这时候您还要冒险出宫,岂不是正中敌人下怀?”
整个上午都沉默不言的章大人,从圣上的盛怒之中,无需深思,便瞧出来了江云初与许澜一唱一的计谋。若是圣上出宫,逮着了许澜不在京的证据,他好不容易压在长公主身上的仕途,岂不是又毁了?
章大人一边胆战心惊,心里连连骂着「荒唐」,一边也强打起精神,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一把拦在圣上跟前:“圣上,首辅大人说的有道理,您要办什么事,臣愿意代劳,定当办妥。”
圣上一脚踏上马车:“蛇鼠一窝,朕谁都不信!出宫!”
刚下令,驾车侍卫刚拉紧缰绳还未来得及打下,大殿之前又传来一阵动静。
“太子驾到!”
一路上,传话的太监已经说了个大致。太子大步走到马车前,根本不顾随时要碾压过来的失态:“父皇,您身份贵重,此时的确不便出宫,若您不信章大人,儿臣替您跑一趟,您可愿意?”
听见太子声音,圣上从里一把掀开车帘,五官狰狞像极了入魔!
“皇儿你有所不知,好个许澜,好个长公主,竟联合起来将朕耍得团团转!今日谁去都没用,朕必须得亲自将他尾巴给逮住!”
眼看连太子都劝不了,群臣当即又你一言我一语地开了口,却引得圣上心头的火,烧得越旺。
直到混乱中,苏景宁领着寿康宫嬷嬷,疾跑而来。
挤不进人群之中,她只能跪在外围,扯高了嗓子:“禀圣上,太皇太后有急事找您,让您过去寿康宫一趟。”
前头乱作一团,无人搭理。她急得顾不上方才太过大力,喉间已经隐隐渗出了血腥气息,苏景宁闭眼张大了嘴,愈发使劲:“禀圣上,太皇太后急召!咳咳!”
就在血腥快要将喉咙撕裂的瞬间,众臣也终于注意到了她。
站在马车边,圣上贴身伺候的太监,也见势开口:“太皇太后平日里从不主动叫您,定是有急事,圣上咱们要不先去一趟寿康宫?”
“急事?”
圣上转着气急的眼睛,将眼前一众人剜了个遍。
“竟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当年朕还是大皇子的时候,你们一个个,就将朕全然瞒在鼓里,竟不顾祖制,竟暗中支持老四!如今朕已然是天子,你们竟还如此为所欲为,不将天子权威放在心上!”
“士兵,来!”
“若是这些人再想拦,就地正法,杀无赦!”
圣上大手一甩,明黄的车帘登时将众人隔离在外。
“驾。”侍卫担任车夫,也见势行一声号令,奔向宫门,将众人甩开,越走越快。
还是首辅郑大人最先反映过来,赶紧调动四周!
“多派些禁军跟着圣上,沿途提前开道,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众臣在圣上马车后头,也纷纷跑了起来。
可突然,宫门竟有一支逆流而上的士兵,竟直接挡在了马车前头!
“禀圣上!长宁长公主挟持了崔家公子崔之言,说要见圣上。殿下还说……说若是天黑前见不到圣上,她就杀了崔之言泄愤!”
众人惊诧!
“什么?”惊呼从车舆内传出。
“吁!”马车也应声急停在路中。
“废物!你们高墙军都是废物吗!不是将人锁起来了,为何还能接触利刃将人挟持!”
圣上的怒吼从车帘后传来,吓得高墙军腿一软,登时跪地不起。
“长公主毕竟身份在此,夜里小的们也不敢监视得太过放肆,更何况,长公主是拔下崔公子束发用的发簪作的武器,防不胜防啊!”
好个长公主。
众人哗然。
“莫不是圣上将殿下逼太急了?”那个潜伏在众臣后面的声音,再一次出声提醒,引得车舆内的圣上,当即黑下了脸!
“有本事她就杀!”
圣上在马车之中,声音比刀刃还利。
“走,去许氏家庙,今日,朕一定要将许十三亲自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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