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忽明忽暗掠过的街灯路景中，沈冉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清晰感觉到来自精神的一种疲惫感。
一晚上，林思存时不时提起那个地方，唐静也附和着好奇追问。
将近十年的时间，这还是第一次，沈冉密集地被迫想起过去。
精神再抗拒，面上要装作若无其事，每个神经似乎都处在一个警戒状态，很怕一个不经意间，自己情绪里的阴暗面就会席卷而来，然后无遮无拦地暴露在他人面前。
终于躲进一个人的私密空间，她稍稍放松了神经，压抑的情绪一下就纷繁杂乱起来。
林思存问她为什么突然转学。
其实沈冉偶然也会假想，如果不发生那件事，自己会不会过得开心一些。
不用转学，不用一个人去隐国，不用感受原生家庭冷漠的伤害。
至少，她有外婆。
就这一瞬，沈冉的心抽搐了一下。
多少年了，她从来不敢想起外婆。
都是因为自己，那么大的暴雨，她只是想帮邻居收一下衣服，她拿着衣服推门进去，然后便一步踏进了地狱。
如果不是自己烂好心，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外婆也不会死，至少可以活得久一点……
无意识呜咽一声，恸哭一泻千里，又快速吞回去。
沈冉空出一只手捂住胸口，晃了晃大脑，极力控制自己。
就这几秒，耳边“吱”一声刺耳预警，眼前一道亮光划过。
等她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左转打死方向盘，一边踩刹车。
“嘭！”
车辆撞到路边的安全岛上。
安全气囊弹出，护住她的身体。
沈冉缓了一小会，意识苏醒之后，第一时间打开车门下了车。
几步之遥，一辆机车横倒在交叉路口中间，旁边躺着个低声呻吟的年轻人。
沈冉慌慌张张跑过去。
那个人一边摘下头盔，语气暴戾。
“我操，他妈的红灯你瞎啊……大姐你会不会开车？”
“对不起，对不起！”沈冉捂了捂额，刚刚确实是自己走神了。
靠近，蹲在他旁边。
“你还好吗？需要去医院吗？我现在打电话叫救护车……”
路灯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折射出眼底未干的泪花，仓皇失措的时候，美得娇弱诱人摧折。
那个人瞥了一眼，动作定住。
再开口，暴戾没有了，换了另外一种油乎乎的腔调。
“美女，你看你把我撞得，站都站不起来了。哎呀，腰都要折……快快快，拉我一把。”
沈冉条件反射伸出手。
男人快速握住，手指在她手心揉了一下，轻巧站起来。
陌生的触觉带来不适感。
沈冉很快把手抽回来，警惕地退后一步，眼睛扫了周遭一眼，冷冷清清的路道未见来往车辆和行人。
莫名就紧张起来。
经历过那个暴雨的傍晚之后，她的安全感就是强弩之末。
在某些特定环境下，任何男人的靠近，都会在她心里引起一场灾难的臆想，然后迅速变成本能的恐慌。
“我……我还是报警吧，让交警来处理。”
刚转身想返回车上拿手机，男人突然横过来把她拦住。
“美女，美女，别那么着急。”直勾勾的眼睛看着她，表情略轻浮，但也没有其他不当行为。
“你看你都闯红灯了，报警了又扣分又罚钱的，没必要。”
沈冉被他挡了去路，更紧张。但面上还是努力保持平静。
“没关系，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准备走，又被拦住。
“美女，都是年轻人，别那么刻板吗，我也不是难说话的人，也绝不会讹你的钱。”
稍稍低头弯腰看着沈冉微垂的脸。
“这样，就当大家交个朋友……”
“不用。”沈冉打断他，“我们一切按规矩来就行。”
快步拐个弯准备绕过。
男人突然伸手拽了她一下。
“怎么就那么不上道呢？”
沈冉猛得转身，声音一瞬变得凌厉尖锐，“放手，你给我放手。”
用尽全力甩着胳膊，抬起脚就踹过去。
男人可能被她突然的激烈搞蒙了，猛一下松开手，惯性使沈冉往后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她猛地爬起来，转头，疯一样朝着前方几处亮着灯火的商铺跑去。
男人莫名其妙往地上啐一口，骂骂咧咧。
“美女，你是不是有病，长得美了不起啊，长得美就以为全天下都要强奸你吗？”
沈冉不管他，一直跑，冲进一家饭店。
对着错愕的前台小姑娘，“报警，帮我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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