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问起这些？”锦潇有些不解。
“没什么，只是觉得，颇有些难以相信罢了。”
燕小六眸中似有深色，可面上依旧是笑融融的。
锦潇当她是紧张，攥紧燕小六的手，轻轻将她搂入怀中。
近来她俩的婚事逐渐定下来，燕小六的性子也渐渐温和起来。
大抵真是爱情滋润，现在她已经不再像二人初见时那般轻佻又放肆，穿衣打扮也越发端庄。
天香阁的众人都是些被迫卖笑卖身的可怜女子，从年幼到年轻再到年老色衰，一生都被绑定于此，即便是赚够了钱赎身从良，身上也都留着从前的烙印，走在路上也会被人背后戳两句脊梁骨。
瞧着这一回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姑娘终于有了好归宿，不知是想到了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哪怕是在旁人身上实现，也不禁抹泪欣慰。
这点子欣慰，让她们每天就算是面对那些肥头大耳猥琐淫邪的臭男人也不禁对生活有了些许期待。
老主顾倒觉得好笑，青楼里面办婚礼，说什么情比金坚？二楼送入洞房，下了楼可就是一群又一群的姑娘躺在床上……哎呦我这话还没说完呢……死丫头，你敢打爷爷我，你们家老鸨呢……
骂声从二楼传到一楼，老鸨冲上来，还当是什么个事儿，一听骂咱们家唯一的好姑娘好姑爷的婚事，当即叫了人扔到巷子里，好一顿胖揍。
楼里姑娘们知道了，好一顿笑。
谁让他骂咱的好姑娘，骂咱的理想？没扒了他的皮都是咱们人美心善！
可仔细想想，这人说的话也有些道理。
青楼这里，是薄情寡义的地方，用来办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婚礼，确实是有些不吉利。
可不能让咱们身上的晦气影响了小六的幸福。
于是天香阁上下决定在城中最好的地方买了个宅子给小两口住。
宅子里院子也大，方便大摆筵席。
还有还有，要提前买好桃树枝柚子叶和火盆，去吃酒时要沐浴更衣，去掉自己身上的晦气，偏偏不能影响我的好小六……
姨娘们说得热火朝天，这些日子虽然是忙的脚不沾地，楼里的银子也是流水一样花出去，要知道平日里她们都是能省则省，燕小六心疼得厉害。
姨娘倒是骂：“傻孩子，姨娘们的钱不给你，给谁呢？”
她们将锦潇与燕小六的手放到一起：“你们两个这辈子活得好，姨娘们也就能安心了……”
锦潇保证，不负重托。
燕小六却罕见得没有说话，还是锦潇温声问她怎么了，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近来，她总是这样，面上虽然是笑着，可眼睛里总是不高兴。
最开始以为她是觉着要离开家人，对来日迷茫对他不放心，可他哄了许久，她也仅仅只是高兴了一会儿又常常低落。
他常去街上搜罗些新奇的小玩意儿预备哄小六高兴。
但近来青城县常有道士前来传经讲道。
此处对道家颇为相信，摊贩都跑去法会道场，并不出摊，他许多次都是无功而返。
有路人对他在路上晃荡倒是十分奇怪：“道长，您怎么在这儿？”
道长？
什么道长？
锦潇懵懂得望着他：“您认错人了吧？我并不是本次讲经的道长。”
路人笑了：“锦潇道长，您在说什么啊！你确实不是本次讲经说法的道长，但您比他们可厉害多了！前些日子您除妖去了一直没回来，我们还以为您已经回了齐云山，早知道您还在此处，我们就不去法会了……道长您什么时候再开法会讲经？您现在居住何处……”
一连串问题，让锦潇颇有些措手不及。
这人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渐渐大起来，吸引了不少人侧目，一看见他，也急忙凑过来，七嘴八舌的，吵得锦潇头都要炸开，只能落荒而逃。
可一个人认错还能解释，一群人认错人，未免太不现实。
等回到家，燕小六正在书案前看书，暖阳从窗棂照在她身上，真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屋内熏香清新，深深嗅了一大口，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跑得满头大汗，闹着让她给自己擦汗。
燕小六从没见过他这样，给他擦汗时，锦潇说起来方才的事，只觉得是好笑。
他记忆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做道士的经历，这些人肯定是认错了人。
然后似乎是思索，问道：“小六，你还记不记得，从前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怎么认识你来问我？”燕小六一扔帕子，似乎是生气：“我都要同你成亲了，你还来问我这些？怎么？是想反悔了？”
“好好好，那我成全你的心思，拜拜了您内！”
说完，燕小六转身就走。
这事儿发生的太快，锦潇都没反应过来，燕小六都已经差点走出门口了。
这时候也顾不上有的没的，赶紧把未婚妻哄回来才是第一要事。
可到夜里，锦潇还是忍不住去想白天发生的事。
他也确实想不起与燕小六是如何认识，甚至如何来到天香阁也不记得。
好像有个人把他自这段时日以前的所有记忆全部挖了个干净。
他只记得与燕小六成亲这件事。
越想，锦潇便越睡不着。
他若直接去问小六，她怕又是要生气，最近她因为成亲离家总是伤心，他还是去问姨娘们吧。
他原以为这不过一件小事。
可姨娘们倒是有些戒备，问他问这个作甚。
他只能说是问清楚来处，自己不日成亲，好回家一趟告知父母。
姨娘们这才松懈下来，只说他是孤儿，无父无母，与小六相识也是因为他被人差点打死在路边，小六看他可怜才捡回来。
是……这样吗？
锦潇夜里想得头疼，起身想要出去走走时，无意踢倒了香炉。
炉灰撒了一地，他弯腰去扫……
可脑中却陡然涌现出一大片记忆，让他的手一顿。
……
眼前是大片大片的红。
敲锣打鼓的喜乐在长街上回荡。
今日是天香阁的姑娘出嫁，迎头骑着高头大马风流倜傥的，正是天香阁的新姑爷。
面如冠玉，芝兰玉树般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眼。
只可惜啊！
好好一个道士不做，却被青楼女子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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