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骂人都骂过“男人不行守活寡”呢,可见这是一件非常不堪且痛苦的事。
到时候大舅跟大舅妈肯定劝小姨的。
只是目前,还是先让小姨自己去试试吧,陈乔玉等着她的消息。
……
余小姨拿着一双干净的白袜子,从镇上慢慢走回小芦沟村的后沟。
中间路过前沟的时候,她看到了大哥余来富的家。
她的脚步有些犹豫。
比起来陈乔玉,有些结过婚的人才会懂的事,肯定还是找大嫂说说比较好。
只是,余小姨的脚步才走到余家门口,就看到了余家的大门紧闭。
余小姨怔了一下,才想起来,自从养鸡之后,大哥一家人每日都是泡在养鸡场里的。
现在把山上都包下来养鸡了,更是经常住在山上的棚子里,家里平时都没什么人。
余小姨默默收回了脚步,沿着村里的路,往后沟走去。
覃家人倒是都在家里。
她婆婆在院子里洗衣服,公公坐在墙根修锄头。
余小姨推门进去,垂着头喊了两声:“爸,妈。”
婆婆抬头冲她笑了一下:“香儿回来了?买到袜子了不?”
余桂香微微点了点头:“嗯,买到了。”
婆婆就放下手里的衣裳,把湿漉漉的手在身上擦了擦,过来找余桂香拿袜子看。
“新袜子就是不一样,白白净净的,软软和和的,跟我儿子真配。”
说着,又冲余小姨笑道:“香儿你说是不是?家平可是在厂子里上班的,那也算是半个城里人了,出入不得体面点儿啊?”
“家平可是上过高中的,要不是时候不对,说不定也是个大学生呢!”
覃母捧着袜子,满脸的骄傲:“香儿你看,家平穿皮鞋都要穿袜子,和跟村里这些泥腿子可不一样,你是真好命啊,嫁给了家平。”
说着,覃母转向余小姨,询问她的意见:“香儿你自己说是不是?十里八乡的,哪儿还有比我家家平更好的男人?从来不打你,不骂你,在厂子里上班,叫你吃喝不愁的。”
余小姨没有说话。
这些话听起来是挺对的,但……她心里总有股挥之不去的憋闷。
覃母紧紧盯着余小姨,声音也渐渐压迫起来:“香儿,跟你说话呢,你说是不是?附近十里八乡的,还有比家平更好的男人吗?”
一旁的公公也看过来了,似乎也在等余小姨的回答。
这种压迫让性子本就绵软的余小姨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只能硬着头皮,跟蚊子似的嗯了一声。
“大点儿声,香儿,妈耳朵不好使,听不见。”
余小姨只能艰难地大声一点:“妈,你说的对,家平……家平挺好的。”
她说完这句,覃母才满意起来。
扭头冲覃父笑:“你看看,家平也好,香儿也好,他俩就是最好的一对,是不是?”
余小姨已经没有力气去看公公的神色了,她低着头,快步回到了屋里。
回到屋里,她终于失去了力气,跌坐到床头——她的床头,不大的屋子里摆放着两张小床,一张格子床单的是她的,一张蓝色床单的是覃家平的。
院子里,婆婆正在大声地跟邻居说着话:“瞧瞧,我家香儿跟家平感情多好!香儿在镇上中奖,天天都给家平买东西。”
“你悄悄,这顶顶好的白袜子,就是买给我家家平的,家平去厂里上班,穿着上要讲究点。”
邻居也笑着回应道:“那可不!谁不知道你们家家平和香儿感情好啊!”
但说着说着,邻居又加了一句——
“他们小两口感情这么好,要是有个孩子那就更好了!”
余小姨浑身一僵。
她分辨不出来邻居的话到底是真心的祝福,还是如同噩梦里挥之不去的背后嘲笑和讥讽。
然而,婆婆似乎半点儿都没有意识到邻居话语里的含义。
反而更加大声地回应道:“嗐!香儿跟家平这不是在热孝里结的婚吗?为了让她爹妈放心!我们就急匆匆地办了婚事!”
“但说什么人家爹妈过世,咱不能那么不知道礼数,家平说了,这三年不叫怀孕,是对老人的尊重,家平可讲究着呢!”
邻居笑了两声,后面说了什么,余小姨已经听不到了。
她倒在床上,用枕头死死捂住耳朵。
她不想听,她一个字都不想听。
……
晚上,覃家平终于下班了。
余小姨已经跟婆婆一起做好了饭。
覃家平进门之后喊了爸妈,然后就去洗手架旁边,用脸盆洗手了。
余小姨静静地看着覃家平的背影,浑身都紧绷着。
明明覃家平什么都没做,但是她只要一看到覃家平,就浑身都紧张,无法自抑地害怕、恐慌、焦虑起来。
吃饭的时候,覃母照旧热情开朗。
蒸了一个鸡蛋羹,把鸡蛋挖给覃家平和他爸吃了,最后把蛋碗推到余小姨面前。
她笑着说:“香儿,碗里还有点儿鸡蛋,你吃了吧,妈就不吃了,都给你们吃。”
余小姨默默扒着饭,没有看那几乎已经被舀光了,只剩下一点点搭在碗壁上刮不下来的蛋沫的碗。
公公适时开口:“吃吧,看你婆婆对你多好,剩一口鸡蛋也都紧着你吃,你上哪儿找这样好的婆婆啊。”
余小姨的筷子一顿。
一阵熟悉却永远无法适应的恶心反胃的感觉涌了上来。
她不想听这些,一个字都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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