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一的心情并不平静。
看到这种纸条,他怎么可能做到冷静。
毕竟对方给了自己一个选择,而他并没有去选。
而在对方而言,没有做出选择,就是选择了。
当然,那都是好早之前的事情了。
在那之后,两个人其实也见过好多次,毕竟是邻居。
一直到初中之前,每年暑假,两个人都一起玩。
不过上了初中之后,对方就出国读书了好像。
但每年过年的时候,还是会回几天的。
在乡里有红白事吃席的时候,他也看到过对方。
但因为中间隔了两年没见面,而且又是在初中那个别扭的年龄,所以关系生疏了不少。
两个人,都没有主动去打招呼。
上一次见面应该是一年之前……
也是在乡下。
不过也只是视线交汇了一下子罢了。
算了算了。
小学三年级的事情,不要太当回事了。
就这样,石一回到了寝室。
而这时,三人行的群聊里,那些人又开始了。
陈源@石一:不方便回家,可以让妈妈拆开看啊
沈雅婷@石一:是啊,跟她说别乱翻,等你回去自己看
这两个人,不知道在急切些什么。
但也的确是因为他们,自己才会想着去把相框里面的纸翻出来。
“嘶……”
石一扶着额头,感觉到一阵的头疼。
要是这玩意跟数学竞赛一样简单就好了。
没办法,他只好重新将相框封好,然后用手机开始录像。
拆开,拿出照片,然后抖了抖,但可惜,里面是空的。
就这样,他把这段视频发了出去。
然后,
陈源@石一:别装了,你把纸条拿出来快点的。
沈雅婷@石一:这点小心思谁不懂啊,快点快点
“……”石一傻了。
为什么这些人学习不咋地,但在这方面却如此的强悍,跟神探夏洛克一样了。
这下子该怎么办……
刘成曦:有没有一种可能性,真的没有纸条呢?
好样的。
石一终于找到一个学习不咋地而且情商还跟自己差不多人。
这刘成曦,还是一个忠厚人啊。
沈雅婷@刘成曦:笨蛋笨蛋大笨蛋
陈源@刘成曦:笨蛋笨蛋大笨蛋
唯一的大笨蛋还被他俩这样攻击!
那……
真的要发给他们看吗?
看了眼群聊,再看了眼纸条。
石一觉得,不行。
于是,
石一:不聊了,熄灯了,有空再说。
这就是他的秘技——熄遁。
就这样,他去到了床上,然后把手机藏在了枕头下。
至于那张纸条,在想了好一会儿后,也跟着一起放在了枕头的下面……
……
“你?”
吾闻心捂着脸的手缓缓放下,看着眼前的男孩,十分的不解。
“麻疹就是得过了,就不会再得的病。”
石一也放下手中的笔,用他的知识储备安慰着对方。
“嗯……”吾闻心低下头,小声答应着。
同时,那种极端的自卑也不见了。
这个男生,的确是不介意的。
从他的语气就可以听得出来,他对于麻疹只当成是一种病症,没有任何别的看法。
“那你的脸。”吾闻心抬起头,指着他的脸,有些在意的说道,“怎么办呢?”
“晚上会洗掉的,但在晚上之前……”
石一想了想后,说道:“我跟大家约好了,晚上要去逛庙会,你要不要也一起去?”
“可是……”
“我也是一样的啊。”
在吾闻心犹豫的时候,石一指着自己,说道。
的确,他现在跟自己一样。
而且,他还要顶着这一张脸,带自己去逛庙会……
最终,她用尽了全部的勇气,决定了:“好啊,但你的脸还是洗掉吧。”
如果他不怕我。
不觉得我是丑八怪。
那就可以。
其实,我早就想跟他们一起玩了……
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很孤独。
“你叫什么名字啊?”石一问道。
“吾闻心,你呢?”
“我叫石一,石头的石,一二三四的一。”
“好酷的名字。”
“为什么会觉得酷?”
“听起来很强壮,还是第一。”
“……”石一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回,想了一会儿后,直接就转移话题道,“晚上去庙会,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好啊。”
吾闻心笑着点头,很快就答应,满是红疹的脸上,在这个暑期,第一次露出灿烂笑颜。
“那现在,我可以玩一下你的数独吗?”石一问。
“可以啊。”吾闻心相当爽快的答应,直接把数独本递给了他。
然后,就看到石一很快的在本子上填写数字,而且非常的精准,没有一处写错。
“要不我们来比赛吧,看谁的数独写得快。”
这时,吾闻心嘻嘻的说道:“如果我输给你了,就请你吃糖。如果你输给我,就请我吃……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石一看着这个贯口说得挺顺溜,明显就是有点搞笑天赋在身上的女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麻疹能把她搞得这么自闭……
“好,来比吧。”
虽然没有太大把握能赢,但石一还是接受了挑战。
毕竟他,真的很想玩数独。
…………
吾闻心吃完晚饭之后,早早就换上了漂亮的衣服,将头发披下来,平时没有的刘海,也放了下来,戴上了口罩,胸前还挂了一台小的数码相机,就这样在二楼的窗户那里猫着,等待石一从门前经过。
然后,就看到了石一和他的小伙伴们。
大家都站到了他的楼下。
不由得,吾闻心开始紧张起来。
心脏砰砰砰的跳。
等下下去,大家要是看到自己这样,会不会逃走啊……
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楼下的石一,开口说话了。
“跟大家说个事情。”石一站在大家面前,想了一会儿后,说道,“吾闻心,也就是这家的小孩,之前不太愿意出来,是得了麻疹。”
说到这个字眼,大家都很意外。
“麻疹啊,那岂不是脸上长了很多红点……”
“而且,这是不是传染病啊?”
“虽然我打过疫苗,还是有点怕。”
面对质疑,石一开口说道:“但是,她出门会戴上口罩的,只要是打过疫苗,都不用担心。而且,保持一段距离,也不会被传染。”
他这样事先的申明过后,大家都犹疑起来。
吾闻心就这样看着,好似等待裁决。
最终,
大家选择了拒绝。
“还是算了吧,我们自己去吧。”
“是啊,被传染了就会长红豆的。”
“走吧走吧,本来就不是很熟。”
缓缓的,吾闻心转过身,然后蹲了下去,抱住膝盖。
这时,外面依旧传来声音。
“石一也走吧,别管他了。”
看样子,自己还是融入不了。
而石一,也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一边是很多的小伙伴,一边是自己这个刚认识的小伙伴。
况且,这个年龄段的男生都是喜欢跟男生玩的。
对于自己,他只是觉得同情,所以想带着一起玩。
算了,不去了。
吾闻心站起身,准备躺回床上。
而在这时,不知道什么驱使着,让她回过头去。
然后,就看到了‘孤零零’一个人的石一,就这样站在她家楼下,安静的等着。
“去玩吧!”
吾闻心打开了防窥玻璃,双手拢在嘴巴前当成话筒,就这样朝着石一大喊,毫无顾忌。
这就是他们成为朋友的瞬间。
后来呢……
石一继续的回想。
那个相框的照片,好像就是在那一天拍的。
自己跟得了麻疹的吾闻心,在庙会上合照。
而且当时,好像还发生了什么别的小插曲……
庙会上的人很多很多。
他们去的时候,正是人最多的时间段。
但也是因为人多,所以显得尤其热闹和好玩。
庙会里面还有狗市场(跳蚤市场),石一跟吾闻心逛的很开心,这是一种在夏海市区上学得不到的快乐。
“你是哪个学校的?”吾闻心问。
“崇明小学。”石一说。
“崇明小学?那不是夏海最好的小学吗,你是怎么进的啊?”
“……靠学区进的。”石一回答道。
“哦…这样啊。”
“那你呢?”石一问。
“我在七小读,离崇明小学有点太远了……”
“公交不能直达的距离,是有一点远。不对,是很远很远,一个城南一个城北了。”
“那你每年暑假都会回乡下玩吗?”
“是啊。”
“这样啊,挺好。”
两人这样聊了一会儿之后,吾闻心突然看到了一个扛着像是草扫把一样的东西,在卖冰糖葫芦的爷爷,所以连忙说道:“我数独输给了你,你等我一下!”
说完,她就跟了过去。
“嗯。”石一就这样,站在原地等待。
集市上的人,很多很多。
像是把附近镇子的人全都拉过来了一样。
吾闻心就这样顺着人群的大浪,隐入之中,越来越远。
石一有一点担心了。
因为等的有点太久。
所以,他就顺着她去的方向找了过去。
但人海茫茫,对方又如沧海一粟,属实是困难。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尖锐的暴鸣——
吾闻心哭了。
冰糖葫芦的老爷爷没找到,她还把自己搞丢了。
陌生的环境里,她一个人都不认识。
也找不到石一的身影。
无论怎么样寻找。
所以,一阵恐惧袭来。
让她绷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周围的人也在快步的穿梭,没有人管自己。
她就像是被抛弃到了绝不熟悉的另外世界。
哭泣声,完全不能停止。
直到,一只白嫩的小手从人群之中伸出……
然后,石一艰难的从人堆里挤出来,笑着对她说:“好悬,幸好你哭了。”
“……”看着石一,吾闻心的眼中闪烁出光芒来,化悲为喜,只需要一瞬间。然后红着脸,弱弱的问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哭,你就会来找我吗?”
“……”
石头在思考。
对方哭的太有特点了,那种暴鸣声根本不可能充耳不闻。
自己听到了,自然是要去找她啊。
所以,他点了点头:“对啊。”
吾闻心脸颊又红了一下,侧过脸,笑着转移话题道:“那,那我们去买糖吧,答应你的糖还没给呢。”
然而正当她打算走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吾闻心回归头,看着石一牵着了自己的手。
“人太多,容易走丢。”石一解释道。
“……嗯。”吾闻心轻轻点头,小声的应了一句。
声音小到,说出去仿佛就要溶解在月色里消失不见一样。
“那走吧。”石一说道。
“等,等下。”
这时,吾闻心将挂在脖子上的数码相机拿出来,将摄像头对着自己。
见状,石一靠近了一些。
两个人,就这样挨在一起,手牵着手,‘咔嚓’一声,拍下这张照片。
………
早上,刷完牙,准备去食堂之前,石一又拿起了这个相框。
照片里,是一个戴着口罩,眼睛很大,脸上还有一些红点的小女孩。
现在的她……
不对,应该是一年之前的她,已经长高了。
大概164的样子,留着长头发。
但有点瘦,跟她小时候一样。
至于长相……
石一其实不太看重这些,他对于先前跟自己表白的四中二班女生就忘记了长相。
不过现在的吾闻心,是要比小时候更好看一些的,这个他能够判断出来。
这时,他看了三人行的群。
果然,那俩人都要急死了,非要看什么纸条。
纸条什么,不存在的。
石一选择装死。
然后,将纸条放回到相框里。
于是,掀开枕头准备去拿。
而随着一股气旋,卡纸飘到了地上——
石一,做我男朋友吧。
但小孩子不能够交男朋友,会被大人们嘲笑的。
所以你是我男朋友的事情,
只能你知我知。
等我们长大了,
再人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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