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吏部侍郎陈应答说出一番话来,宁波侯听了,啧啧赞叹,转头向那靖南王笑道:“王兄这时可听的真切了。小弟早也说过,如今这小龙登基也三载有余了,观他平日里的行事,却是要奋发有为的意思。而且早就看不惯你我兄弟二人了,他早晚却要收过兵政大权,铲除一干朝中势力,给我们也来一个兔死狗烹呢。如若不然他为何数年前就一心招揽那宝雕宫一干江湖人士,且将这帮草寇封王的封王,拜将的拜将?如此倒也罢了,还有最可气的,就算那宝雕宫的一干女流之辈却也都册封了郡主,可不是反了大天了!那小龙打得哪门子主意王兄难道还不明白,不就是要引他武衡王这股势力与我等相抗的意思?方才小弟听了蔡大人所言,却也不出我之所料,如今南征之事既然还未平息,恰恰却又撞出今日这等劫囚的事来,这小龙还不就要借此发挥,治我等之罪?”
左右众将听了,尽都附和道:“侯爷言之有理。想我等一干追随王爷的老臣,这些年来竟也无用武之地了。却让那般江湖草莽之辈与我等同朝为官,共事圣上,岂不是乱了这尊卑,混淆了上下之别么?此时圣上已有见外之心,如今南征事败,王爷还是早作打算的好,万不可倏忽大意,让那一干贼子钻了空子去!”这里共事的内廷之官都是平日里与那李玉一干人等明争暗斗惯了的,对那宝雕众将都视若仇雠,此时听宁波侯说出那等话来,能不协力附和?
这里靖南王听罢,只在那躺椅上闭目养神,半晌方悠悠道:“当今圣上自是圣明之主,你等身为人臣,受天朝食禄,却也不该说出这等话来……”
宁波侯一听,在一旁冷笑道:“方才众人所说还有假的么?王兄但凡细细想想,也该明白的了。想王兄可是先皇顾命之臣,位高权重,劳苦功高,当时号令百官,满朝上下谁敢说出个不字来?就连这小龙当时也是朝前朝后的问候,凡事尽都不敢擅专的。自从那宝雕宫李玉入朝以来,上下武将却被他的人占去一半,在外拥兵自重,于朝内却也深得这小龙的宠遇。他们两人倒是君明臣贤了,朝中那里还有我们兄弟的位置?
“如今倒也好,南面三绝门反,他李玉当时出兵之时倒是大有吞天之志的,夸口说自己麾下猛将如云,大兵一至,必要扫除叛逆,报主上之恩的。他当时的意思,全然不将王兄放在眼里。那小龙当时想什么我心里却也明白。本是想他宝雕宫兵强马壮,擅于征战,要借此南征之际,扬他宝雕宫之威,待到凯旋之时,却好封赏,借此却也好逼迫王兄。未曾想,当时一战而败,却是打了自己的嘴巴,如今囚徒被劫,又是他李玉所管辖的事,可不是越发的热闹起来,明日早朝我们都不言语,却看他们如何收场!”
靖南王听了,摇头笑道:“岂有此理,贤弟此言却差了。此次南征,为兄本与武衡王共为大军主帅,自然是赏罚同当,岂有兵败只治他罪,而宽赦我的道理?况且当时天门誓师,我们都是一心报效朝廷的,岂敢再有它念?未曾想此次兵败,损兵无数,有负圣德。死生当是与他武衡王共受之。岂能有临事便将一干职责推脱开的道理?”
那一边的蔡云中一听,深知靖南王的意思,脸上不由得浮出一丝冷笑,便向前进言道:“王爷勿忧,此事却也不妨。当时末将引领了我朝中大军与他武衡王军兵合在一处。当时两军行军布阵却并不统筹一致。当时末将也曾与他护国将军李鸣松相商,道是:‘如今末将与将军的人马同时进军,本应合为一体,协同一致才好。如今将军手下兵卒,与我行军日程不一,作息不调,布阵之时也大有出入,到时与敌对阵,不能同进同退,岂不要打乱的?’当时便有与他协调的意思。
“未曾想他李护国却就是不依,只说他宝雕宫行军布阵已成规矩,不易更改的,竟置末将之话于不顾,公然与我军分裂。最终才使两军御敌时各自为战,终至势败。——明日早朝殿下便将这等话去回圣上,说王师大败都是由他武衡王一干将员自恃勇力,各自为战,贸然进兵,中敌奸计,才致军兵大败。李玉一败,王爷麾下的军马就势单力孤,无力回天,如此一来才有败军之事,如是云云,又有何不可?”
靖南王还是摇头而笑,道:“不可,不可!此事却要从长计议,怎能如此推脱?”
云中道:“有何不可?一来此事本也属实。二来,大军兵败,殿下与武衡王俱为统帅,圣上平日所倚重的,也就是这两方群臣。当今观圣上的意思,对南征之事却是不能罢休的,势必深查。正如方才侯爷所言,如今圣上年纪虽小,然而早有扫除权臣的意思,今日借此军兵大败之机,定要有所作为,仰仗一方,削平另一方。存亡之际,各求自保,这也是人之常情。况且此时天朝正处在危亡之中,圣上年幼,左右怎可无人扶持?四方之事,正要仰仗殿下支撑,此时殿下保全自身便也是保全国家。权衡利弊,为了大局起见,行出此举来又有何不可?”
那杨文翰、陈应答一干众臣一听这话,正合了自家心思,纷纷应和道:“蔡将军此话言之有理,殿下便当定计,以国家为重,若行大事,我等群臣甘愿效犬马之劳!”那靖南王听罢,依旧沉吟道:“不妥,不妥。尚需从长计议。”当下群臣又劝,靖南王却半应半答的,托事出去。此时已近夜里,众人也都陆续散去不提。
那靖南王乘轿而回,将至府上,忽听前面马蹄声碎,骤卷狂风,所乘大轿霎时止住。王爷一惊,不待家将禀报,自从那轿帘缝隙里向外望时,但见王府门前黄旗招招,一彪军马把自家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看那一干军士装扮,都是细纹白铠锁子甲,乌靴锦带,褶红袍襟,正是宫中的御林军马。
那批御林军为首的一将,远远见了靖南王车驾,便带人前来拜见,且道:“圣上有旨,宣靖南王爷进宫,速速起行,不得有误。”这里靖南王认得此人乃是御前一等侍卫林芳今日亲自前来,不知何事,又听圣旨,心下不由得一沉。便不敢进府,忙忙随着那一干御林军入宫去。
一旦入宫,面见了圣上,果然是为白日里京城失囚一事。圣上发问,靖南王只推不知。圣上冷笑道:“皇叔便真的不知怎的?可见这王爷做的也是浑浑噩噩的了!”当时便就拉下脸来。靖南王见圣上动怒,也只是诺诺一番。侍候一阵,圣上也没好气,半晌却听宫门外太监回报:“陛下,武衡王爷觐见,在门外候着呢!”圣上便让宣近来,转头将这靖南王一声喝退了出去。这靖南王一时出来,正与那李玉打个照面,两人脚步不停,也不答话,皮笑肉不笑的点头招呼一番,擦肩而过。
话往前说,当时铁千秋劫囚一事,这里李玉本是首先知晓的。原本是那吕杰与对方交手之时便差人急急的回报到王府上来。李玉一惊不小,忙令李鸣松等人带兵前去追拿,未曾想那铁木派却是有备而来的,行动极快,这里军兵未到,那里人已去远,怎能追得上?
这鸣松四面追拿不着,只是恨恨的咬牙:“本将自领兵以来,何时受过这等气!”身边吕杰却道:“白日里属下与那贼人答话,他却也把话说明了,说我们若要寻人,便到他铁木派总坛去。那贼人的总坛本在云州境内,如此看来,他们却是向南方去了。”
鸣松听罢,怒呵一声:“糊涂东西,何时见过劫囚贼人自报行踪的?他说此话本是疑兵之计,好让我等寻他不着,你却也信!——然则他铁千秋竟敢在我眼皮底下做出此等事来,不领兵破他总坛,灭他门派,也难消我心头之恨!早晚要与他清算此帐!”
碧月听罢,于马上回道:“不劳兄长出面,小妹我自带兵杀奔他总坛去,提那铁千秋人头来见,如何?”
鸣松看了他妹子一眼,摇头道:“这是什么时候,你却也来说笑!他铁木派势力自然不能与本派相提并论,但其据有云州,门众数万,却也不容小觑的。此次南征新败,兵士受损,士气不振,你也不是不知的,若果真率兵南下,却是劳师袭远,他以逸待劳,你就能取胜了不成?方才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你却答出这等话来,可是没有分寸的了。再者,他铁千秋果然将人犯带到何处,我们却还不知,如此贸贸然行事,也是于事无补!”
碧月正色道:“哥哥说话倒是轻巧的很呢,总归他铁千秋这次挫败的不是你麾下的军将,当然怎么说都是好的了!若依妹妹我所见,他铁千秋既然敢白日里突入皇城,公然作案,且又自报家门,看来也是自大之人,怎又不可能自报行踪呢?况且他到头算来也只是江湖上一无名之辈,平日里哪里能入得了我们的眼?如今却趁本宫兵败,也带人打到我家门上来,怎容人不气?我碧月若果真把这事不管不问,不但我银甲兵在宝雕宫众军之前抬不起头来,便是整个宝雕宫也要让一干江湖上的人看低了。谁是没有脾气的人呢?如今有人惹到我们身上来,若不就此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到时候越发的人人都来欺了!况且他铁千秋如今挫败的可是妹妹手下的兵将,此事闹到皇上面前,叔父在朝堂上也没有颜面。因此,无论如何妹妹也要到那云州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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