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得有点晚了,我依旧披着被子从床上挪下来。炉火烧得很旺,满室都是冷梅的清香。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半躺在软榻上抓起盘子里的烙饼就吃。院子里的雪很厚,雪光白得刺眼。
我正准备眯眼的时候小七飞跑了进来,带起一室的香风。“公主公主——”
我慌慌张张的坐直了身子,从桌上端过一杯茶,定定的瞧着她。 “喝口茶,什么事快快说!”
杯子不算大,她一口把水喝了个干净抹着嘴巴道:“我听说大皇子送了皇上一只紫玉骏马,送给每位娘娘一把红玉笛子,好气派啊!”
玉可是好东西啊,我咽了口口水,将剩下的半个烙饼全部塞进嘴里含含糊糊的叫道:“真的,那他会不会送我什么?”
她努着嘴坐下来,不以为然的摇着头。“我看不会,你新来的,又这么受宠,他能待见你才怪!”
我有些泄气,却也无可奈何,笼着被子躺回坐榻懒懒的问:“七弦在哪?”
她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慢慢的品着。“一大早起来屋里就只有楼公子了。”
“他不用睡觉的吗?”
“什么?”
“没什么。”
“左宫侍卫拜见十一公主!”
我扯过屏风上的浅绿长袍一边穿一边问小七,“左宫是什么宫?”
小七早已肃然站起,手忙脚乱的帮我梳洗。“我的公主啊,你怎么就忘了,左宫是大皇子的宫殿啊!”
想起那一堆堆玉石的礼物我就两眼发光,咽了咽口水含糊不清的冲门外叫道:“玉石的宫殿的侍卫啊,快快请进!”
很多年以后,墨国书局出了一本书《墨国。公主传》其中碧瞳卷的有一章是这么写的。
墨国弘大十五年末,吾于东华楼初见公主。
是日天降大雪,宫殿内炉火正旺。
吾于殿外报主上之名,但闻室内女声清灵,却是道:“玉石宫殿之侍卫,快快请进。”
吾惶惶而入,终得见公主真人。
吾心向往之,却不能发一言以描其万一。
只觉那仪容如天端之仙娥,碧瞳清浅胜琉璃璀璨。
他们进来了,两个人,都和七弦一般大的年纪。与后面孩子的恭谦怯羞恰恰相反,前面的一个样子机灵而乖张,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我。
“属下见过十一殿下,祝殿下除夕好!”
“除夕好,除夕好!”我笑眯眯的点头。
目光滑下,他手里是一只暗红色的的锦盒。锦盒用珠宝玉石点缀得很漂亮,大小刚好合手。我笑得越发灿烂,伸手虚指着他手里的锦盒明知故问:“二位专使有何贵干呀?”
“这是大皇子给殿下的除夕礼物,请殿下笑纳。”他边说边将盒子打开。
金芒一闪而过,我微眯眼睛,待看清面前的物事时不由目瞪口呆。
那是一支纯金的发簪,上面镶着两颗豌豆大小的珍珠。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也没什么稀奇,问题是那两颗珍珠都是血红色的。
《百宝志》里这样写的,珍珠者,鲛人之泪,百年一得;血珠者,鲛人之血,千年一见。
意思是说,血珠是鲛人的血液,一千年才得一见,仅仅是一见。
我是贪财,这个礼物自己也盘算了很久。如果说是个玉石,金条什么的,我肯定大大方方的接了来,可是这是血珠啊!伸出去的手转个弯,讪讪的收了回来,我笑得尴尬而遗憾。“回去转告大皇兄,此等大礼碧瞳万不敢受。”
那小鬼似乎没听懂,乌溜溜的眼睛只管瞪着我。
转过头,凭借着最后一份理智我义正言辞的告诉他。“你回去吧,这礼物太贵重了,本宫不敢要。”
“这属下回去不好交代啊。”
前世爸爸就教我不要贪图小便宜,这一世我也深知无功不受禄。这样一个礼物,背后该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企图,在不知道这个企图之前我没那个胆子收礼。
我端过一杯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这礼物在整个皇宫就这么一份吧?若是收下了,我又如何向他交代?”
“那殿下好歹也要给个说法……”
我头痛不已,这皇宫可真是啰嗦,拒绝一份礼物还要什么说法。“你就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因着碧瞳公主没有回礼所以也不敢收任何一份来礼。”
“这……”
“莫非你要本宫亲自跟你去一趟?”
“属下不敢,叨扰公主了,属下这就告退。”
“好走。”
“喂,公主,那么大颗珍珠啊,红色的珍珠,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你怎么不要啊。你不要送给我也好啊!”那使者还没走多远小七就开始摇着我的手臂埋怨了,说话的时候眼睛还依依不舍的望着那侍者离去的方向。
我险险的端稳茶杯,瞪了她一眼。“财迷心窍,你要是真想要你去问人家啊,到时候人家不跟你好了,要你陪个新的我可买不起!”
“要赔新的啊?”
我睨了她一眼,颇有微词的道:“你以为咱们是谁啊?人家凭什么要送千年一见的东西给我们?”
我以为这丫头多半焉了的,哪知道她却道:“千年一见啊,那我去追回来!”
看着她消失在雪地里的背影,我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追不上,叫不应,只得暗自叹一声:你比我贪财,我要钱还要命,你要钱是不怕死啊!
深知这样做的后果我担待不起,我于是行使做公主的权利。“来人!”
“在!”
“去把小七给我叫回来,叫不回就绑回来。”
“是,公主。”
“不用去了,她回来了。”
一声清稚而轻柔的声音穿破门扉传进来,我微微抬头便看见了那一截水蓝色衣袖。水蓝的衣袍上沾满了雪花,白色的雪花,白色的长发,还有那清澈水灵的银眸。
于是,我自动无视掉他身后淡黄衣衫,扭着身子龇牙咧嘴的小七,对他招手,顺势推过一杯茶道:“呀,七弦回来了,过来坐,喝茶喝茶。”
七弦朝我神秘的眨眼一笑,没有立即入座,而是对门外的一堆宫卫道:“这里不用你们,各自忙去吧。”
我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瞅着他又问了一遍,“不渴吗?”
掩了门,他哎呀一声坐在面前的摇椅上,对着茶壶就是一阵海饮。直到茶壶里再也不能倒出一滴水他才靠在椅背上。“老天,怎么不渴!”
我瞥着他身后大大的包袱谄媚的笑,“辛苦辛苦,东西都带回来了吧?”
他一笑,将包袱摆在桌面上。
锦帛摊开,里面包了一只旅行包大小的锦盒。眼光一闪,我伸手就去揭那盒子。
盒子里果然有颗粒饱满的稻谷、麦子和一把干枯的芦苇。
稻谷和麦子不说,这芦苇却只有芦峰才有,他竟然去了芦峰?我眯起眼睛看着他,身上的雪融化了,从他发丝上,衣服上滴落,他恍若不觉的朝茶杯里吹着气,一路风尘竟丝毫不见狼狈,水珠涟漪,他面容清俊。
他猛然抬头,四目相对,他向后靠了靠。“老天,你怎么这样看我?”
我本来想揪着他追问一番,可是想了很久只淡淡的说了句。“辛苦你了,七弦。”
“公主,他封我穴道,他欺负我!”小七推了一把摇椅上的七弦,气鼓鼓的道。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被封住穴道了,难怪安静了这么久!
“我本来就要追上那个小宫卫了,你拉我回来做什么?”
七弦的避让让小七越发的飞扬跋扈,眼看着那手指就戳到脑门上了。七弦不知怎么一转,连人带椅的转了一个方向。背对着我们,他语气轻松而懒散。“你不说我倒忘了,你是看上那两颗血珠了?”
“你怎么知道是血珠?”还好小七反应快,问了这句我来不及问的话。
“甭管我怎么知道,你只需说是或不是。”
“是,怎么了!”
“你可真是要钱不要命呀!”七弦翻身趴在摇椅上,冷笑着瞥着小七,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头一次见到这么冷厉的七弦,我和小七都不能再发一言。
“知道墨国为何没有三四五七四位殿下吗?”
我战战兢兢的猜测,“该是死了吧。”
“那公主知道他们怎么死的吗?”
七弦笑得越发冷,我越觉得冷汗津津。“难道和血珠有关吗?”
“聪明!”七弦嘴角一勾,继而说出一段历史。
这是一段隐埋在史书缝隙里的历史,是不见于天日的隐情。
弘大十年,血珠四现与皇宫,是年,三四五七四位殿下相继离奇死亡。
小七颤抖的身子挤到坐榻里,一手抱着我的胳膊一手拍着胸口道:“还好没有追到呀!”
“是大皇子下的杀手还是另有隐情?”
“血珠是木舞的招魂珠,血珠既现,魂落鬼殿。接了血珠的人,死期一般不超过三天。”说这句话的时候七弦手里浅浅的握着茶杯,没有笑没有任何情绪,我明显感觉到话里的肃杀。
皇宫果然是战场,杀人不见血的战场!
“木舞是——唔唔——”
我将一个糌粑塞到小七嘴里,她喋喋不休的追问立时变成了呜呜声。朝七弦笑笑道:“我们也准备去各个宫殿送礼吧,这一趟还是我亲自去。礼数上已经输了,不能在气场上也输给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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