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战争结束后的第一个春天,我的身体身体每况愈下。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我最后一个春天,只知道稍稍转了点风就又感冒了。
生病的日子总是很难熬的,于是这个春天变得十分漫长,像绝代宫的绵延宫墙,无边无际。
阳光很好透过窗户照在琉璃地板上,星星点点忽明忽暗。我百无聊赖的数着光影,眼神幽幽的看向窗外。院子里的桃花开了,层叠的红影像天边的霞彩。红粉交错中一抹白影翩然而来,我一眼认出那人是丰清诺。
门口的婢女本想施礼却被他挥手摒退。他武功极好,走在琉璃地板上没有一点声音。我心里默数着他会几步走到我面前,“五,四,三……” 我数到第三步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一声戏谑,“你又算错了。”
我恼羞的瞪了他一眼,撑着床坐起来。“我躺了三天,都快闷死了!”
他在我身边坐下,用被子将我裹得严严实实的,却不说话。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地板上的光反射在他脸上,我再一次惊奇的发现他长的那样好看。“我的皇子,他有着无双的容华,那一年春光泻下,他在我面前,清晰如画。”
他嘴角轻轻勾起,浅蓝色的眸子里清澈的倒映出我的容颜。我哀伤的发现,曾经鲜活的脸庞如今已变得这样惨淡。 脑袋被他轻轻揉着,他的声音这么温柔。“笨蛋,又发呆了!”
我极力忍住的泪不经意就滑落下来,丰清诺,你可知道我多么不想死。你才对我好一点,我舍不得把你让你别人。
我低着头不让他他我的泪,身子忽然离开床,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抱起。他将我的头晤在怀里在我耳边轻轻道:“我们去晒太阳,你身上果然有霉味了。”
他在花间的藤椅上坐下,并没有放下我。厚厚的棉被缠得我不舒服,我抬起头看他,“棉被这么重,你放我下来吧。”
他将我眉间凌乱的刘海理到耳后,一双幽深清澈的蓝眸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我曾不下一次的说过他的眼睛最是好看,这么被他盯着就连厚颜无耻的我也有些害羞起来,低着头我皱着鼻子小声的问:“你放我下来好不好?”
我没能看到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说了一声“不好”,像是极力忍住笑的样子。
我大囧,坐在他腿上一时间不知道摆什么样的表情。眼角偷偷的瞄他,他只顾着掖我的被角,并不看我。
天气还有些冷,身旁的桃花却开得灼灼鲜艳,他雪白的春衫在阳光里明媚如画。我目光一遍又一遍的流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的脸,他气质终究太过清高,这么艳丽的景致却也只能做个背景。
“看够了吗?”他抬起头,慵懒的朝我笑。
他的笑容蛊惑了我,我也咧开嘴笑,边笑边掰过他的手指。“你长得怎么帅,我怎么都看不够怎么办?”
“记在心里,那样就不用时时看了。”
他还是笑着,我生病以后他总是脾气特好,无论说什么都是轻轻柔柔的。我觉得我一点都不愿意死了。我一根根的数着他的手指,他的手指有淡淡浅浅的温度,数到第七根手指的时候我被手指上的玉戒指铬痛了,努努嘴,我的鼻子又开始不争气的泛酸。“我记不住……”
他眉头不自觉的蹙在一起,揽着我的头用力的按在怀里,“那就时时看着,我就在这里,想什么时候看都行。”
我的眼泪终究还是没能憋住,咧着嘴我哭得抽抽搭搭。好久没有哭得这么惨了,上气接不到下气。
他身子猛然一震,然后紧紧的搂着我,“放心,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相信我!”
我用力的环住他的腰,在他怀里细如蚊虫的低语。“以前我……从来不会感冒的,可是现在,光是……这个月我就病了三回了。……”
“那……”搂着我的手忽然一顿,他一句话久久没有说上来。
我抬起头,泪眼朦胧里看他,巴巴的等着他下一句话。
他脸凑下来,那张光洁漂亮的脸如此之近,我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容颜蓦地扩大,额角微润,那是他在我额角印上了一吻。在我呆若木鸡的时候他又将我一把揉进了怀里,头顶的声音淡淡的,叹息一般的传来,“如今师公师父都下落不明,华太医说唯一有可能救你的只有南宫瑾……可是我不想把你送去他身边。便是你死了我与你陪葬我也不愿你回去他身边。”
我虽然被那一吻弄得七荤八素,却也多多少少听明白了他的话——他愿意和我一起死也不愿我回到南宫瑾身边。
左右我都没有过要回南宫瑾身边的打算,他这么一说更是坚定了我留下来的信念。
我用力吸吸鼻子,搂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放心吧,我就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直到我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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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转啊转啊,眨眼一瞬春就熬成了秋。
我从没想过我这副残躯能扛那么久,不经意间已是皓国天夕十六年已到了深秋。
这一年北方的狼族没有再南下,西边的墨国也没有再骚乱,就连挪森和璧峰这些小部落也听话的很,少有的天下升平。
皓国内部也百废俱兴,那些因为战争有着巨大损失的城镇和州县也渐渐的走向正轨。丰清诺依然没有称帝,只是以东宫之名辅国之治。七王为辅政大臣,莫浅为相国,邦子监也重新启用了很多同生,文安武定,碧落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繁华更甚从前。
一切安好,只是,我要死去了。
若是还要说出有什么不正常的,那便是丰小白。
这个春天一开春,他就从碧落城里蒸发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去了哪里。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我带了三年的童子兵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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