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紧,顺势扯住他的衣角,漫无目的的问:“一定要杀了她吗?”
他一愣,似乎在考虑,片刻后对我一笑,凑到耳边道:“除非你侍寝一夜。”我心下惊骇,便见他抽身退去,笑得荒凉而决绝。“此等蛇蝎女子,不诛何用。”
侍卫们不再迟疑,七手八脚的去他脚边拉人。我精神尚且没有缓过来,三魂缺了七魄的看着发髻散乱的水湄儿,想说一句安慰的话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等到明白过来是要赐死她的时候,心中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挖走了一样,空洞洞的疼着。“湄妃——”我听见自己变了调的声音在房间里飘荡,久久没有回应,只有那回声此起彼伏。
南宫瑾又来搂我,被我一口咬在虎口上就负气离开了。
侍卫回来的时候东华楼亮起了灯,灯火辉煌里他手中那条白绫像女鬼的魂魄,我没由来的缩了一缩。
“公主殿下,水湄儿已死,请公主明鉴。”
我别了别身子,不敢去看那白绫。“她有说什么吗?”
“她说希望公主可怜她,替她好好照顾小皇子,小皇子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世界上她放心不下,交给别人她也放心不下。”
我深深的叹气,依旧不敢看那白绫。“好,我答应了。”
第二天我便和南宫瑾说了这件事,说我想养着南宫岳。
奇怪的是那厮死活也不肯,说我之前说了不想带孩子,我死求活求,他依旧不肯让步,我心一横吼道,“我收他做儿子,不可以吗!”
他愣了大约十秒,然而似是而非的笑了。“那好吧,他叫你母亲,不过还是在水岳宫里养着。”
我想了想,这主意似乎不错,然后就心想事成的回来了。
后来浅笑屁颠颠的跑回来问我,“知道陛下为什么最后同意让您收养小皇子吗?”
我很实诚的摇头,不懂就是不懂。
她笑得神秘而奸猾。“陛下说了,小皇子叫您母亲,叫他父亲,他听着很喜欢。”
我哽了半天,翻着白眼骂,“耍流氓。”
水岳宫是水湄儿居住的宫殿,之前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了,只是在我给南宫岳起这个名字之后那里就叫水岳宫。
水岳宫种的最多的是杏花,初春太早,杏花还不及含苞,一路走来只见萧条。
宫殿正门离着南宫岳的寝宫径直距离五百米左右,一跨进洞门便听到那惊天动地的哭声,我一怔,脚步顿时刹住。
“公主,您听听,小皇子依旧哭得厉害。”身边的丫头忽然开口提醒,声音虽小却藏不住焦急。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眉开眼笑的走了进去。
踏上厅堂前的阶梯就看见地上铺着一堆五彩缤纷的衣衫,我呆了呆,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齐刷刷跪倒的奴婢。黑衣的是宫卫,青衣的是婢女,而正中央那一件正在翻滚的金黄色纹龙袍子正是我要对付的主儿。
揉了揉眉尖,我的头开始隐隐的疼了。
还没等我调整好情绪,身后的丫头就欢畅的叫了起来“小主子,公主殿下来了——”
厅堂内那一帮宫卫婢女齐整整的转过头来,看到果然是我后无一例外的长长的舒了口气。“参见公主,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那小玉米棒子一样的孩儿听到是我,立时就从地上爬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跑过来,嘴里还嘟嘟喃喃的叫着,“娘亲,娘亲……”
我收敛起惨淡的脸色,不费力气便将他搂了起来。他脸上犹自挂着泪珠,眼睛被泪水浸得闪闪发亮,本来就粉嫩欲滴的脸颊被水一染更是像带雨的桃花一样。心里的凄惨稍稍减轻了些,我朝他笑笑道:“岳儿又不听话了吧?”
他深棕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凝着我,没有说话。许久嘴一扁,久又要哭了。
我眉头一蹙,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南宫岳,不许扁嘴,不许哭!”
他凝着泪汪汪的眼睛看我,看我真的生气了便收了收嘴角,“娘亲,岳儿不哭了,你别生气。”
首战告一段落,我长长松了一口气。转身对着那一帮兀自愕然的奴婢道,“你们也别跪着了,收拾一下都退下吧。”
那帮孩子如蒙大赦磕了三个响头,带上门出去了。
将南宫岳放下,我单脚跪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揩去脸上的泪渍,露出那张嫩粉粉的小脸,心中蓦地一软,语气也就亲了起来。“岳儿,为何发脾气,可以告诉娘亲么?”
他嘴一扁似乎又要哭了,可眼泪一到眼眶边就搁在那里,极力睁大眼睛,他望着我。“娘亲,岳儿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这么正式,我心里一奇,笑道:“什么问题?”
他小小的眉毛皱在了一起,似乎有什么捆绑在那里,看的我很不舒服,忍不住伸出手拂了一拂。
“娘亲,我不是您亲生的孩子对吗?”
那稚嫩的声音奶里奶气的传到耳朵里,我手指一抖,凝着眉头问道:“谁和你说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惶恐,低头避过我的眼神,手指绞着衣角低低的又问,“娘亲告诉我,究竟岳儿是不是您亲生的孩子。”
叹了口气,我揉了揉他短短的黄发,“是怎样,不是又怎样?”
也许这马虎眼对于一个两岁的孩子实在有些深奥,他努着嘴看着我不再说话了。我便趁机抢了便宜,“那么,你告诉娘亲,是谁说的,你不是我亲生的孩子?”
南宫岳不是我孩子的消息虽然在峰也皇宫人尽皆知,可是在皇宫以外和其他国家里却是不知道的,就连南宫岳自己也被蒙在鼓里。现在他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我确实被吓到了,是谁这么大胆,敢和他说这样的话?
“是父皇说的……”
他细声细气的说着,脸颊上不知什么时候又挂上泪珠,却依然没有哭,只是簌簌的掉泪。
果然不出我所料。自己撂下的话,又是自己犯的禁忌,每次都这样,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今晨,岳儿说想娘亲了,要茉莉姐姐带岳儿去东华楼看娘亲,可是刚走到院子便碰见父皇了……父皇问孩儿去哪,孩儿当然照实说了,可是……”
他自顾自的诉苦,却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了。我擦了擦他流了大半张脸的泪水道:“可是如何?”
“可是父皇二话没说就把孩儿拎了回来,说不许孩儿踏进东华楼……”
“哦?”我忍不住笑了,捏着他粉嘟嘟的脸道,“所以你就耍泼,和你父皇急了?”
“岳儿没有,岳儿只是同他讲道理,问他骨肉相连,他如何不让我去见娘亲。”他急得脸蛋通红,手舞足蹈的解释着,言语中倒也真有那么些道理。感觉他要说到正文了,我便静静的看着他。
“父皇脸色很难看,将我押回书房,凶巴巴的说,‘不让你去便是不让你去,哪来什么诸多道理!’”听他学着南宫瑾的开口,一板一眼的,连挂在嘴角的泪水也生动了起来。我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娘亲,居然连你也要取笑岳儿吗?”
正色起身,我坐在一边的睡榻上,轻轻的将他拉进怀里。“这哪里是取笑?娘亲只是觉得岳儿招人喜欢,娘亲因着有这么个孩儿而高兴,人一高兴不是该笑吗?”
他挠了挠头,像是思考了一下,片刻后眼光迷离的点了点,觉得自己的故事还没说完,又奶声奶气的接了下去。“他那般不讲道理我当然不服气,就同他辩驳,他也火了,朝着孩儿大吼着,说您不是我的亲娘,您不过是可怜我所以收留了我……”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那眼角偷偷的溜我,可怜巴巴。
我心中一叹,将我圈在怀里。“岳儿觉得呢,娘亲是可怜你么?”
他眉头还是那样浅浅淡淡的皱着,一句话说得很是考究着,“可怜是时时刻刻的守护着,容不得半点冷落,生怕人家看出破绽。娘亲这样将孩儿放在水岳宫,偶尔来看看孩儿,问一下孩儿的近况,这不是可怜。”
没料到他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我愣了很久。
细细琢磨他那一番话,我不由得肃然起敬。
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
可怜不是这样的,时时刻刻的守护,不留半点破绽,这才是可怜?
“娘亲,岳儿说得对不对?”
他摇着我的手臂,笑容里透出些迷茫。我亲昵的在他脸上印了一下,不无赞同的点点头,“我儿子说的当然对的,哪个没良心再敢说你不是娘亲的亲生的,娘亲撕烂他嘴!”
“要是父皇说呢,娘亲也撕烂他的嘴么?”
我愣了愣,摸着鼻子开始敷衍。“呃,这个嘛,暂时还不好说……”
那小子好像捡到宝贝一样两眼放光,口水嗒嗒的啃了我一口道:“呵呵,娘亲是舍不得对不对?”
舍不得?我会舍不得?切~~我心里早已恶心了十八百回,可是面前那小子好不容易被我哄过来,不想前功尽弃,我只能眯了眼敛去面上虚伪。“嗯,岳儿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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