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顾妆有了这么一个痴心的听众,也是觉得身份倍增,从没有人如此重视听她讲话,渐渐地也觉得兴趣盎然。
于是讲自己的出身和经历,连非常细小的欢乐和忧伤,都一五一十,仿佛数豆子般一点一滴说了出来。
原来,慕容壁自从被抓到这碧水潭底,除了师父“夺命神僧”还从没听到第二个人讲话。
没想到外面的世界竟是那般精彩绝伦,怔怔地看着姜顾妆说话,简直是羡慕不已。
等姜顾妆说完,怔怔地说道:
“妆姐姐,只要我能离开此地,我宁愿被什么‘分心掌’打上。”
姜顾妆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呆了。
一个人境遇不一样,心境就不同。许多人不在乎自己身边的幸福,而且追求一些不可及的东西。而壁儿却想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自由,其间的滋味,谁可以真正体会!
姜顾妆大为感慨,问道:
“壁儿,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慕容壁脸上掠过一层阴影,神色黯淡起来,说道:
“我是被师父抓来的。”
姜顾妆很是同情,愤愤地说道:
“你师父怎么那么狠毒啊?”
慕容壁连忙摇摇头说道:
“不,其实我师父也挺可怜的,他是被我师祖囚禁在这深潭底下,已有四十多年了,不过,他马上就可以出去的!”
说着眼睛闪出希望的神采,呢喃说道:
“到那时,师父一定会将我带了出去的,师父最疼我的。”
姜顾妆被慕容壁的神采所感动,心中也为他感到开心,好奇问道:
“壁儿,你说你师父在这里囚禁了四十年了,为何到现在才想到出去。”
慕容壁悠悠地说道:
“其实我师父无时无刻不想出去,可你知道我师祖‘夺命魔尊’可是武功盖世的一代奇侠。”
姜顾妆忍不住插道:
“可江湖人讲,上官前辈是邪派至尊人物,武功再厉害,也不能称得上是奇侠。”
慕容壁小嘴一撅,道:
“这是我师父说的。虽说是师祖将他囚禁在此地,但师父一点也不恨师祖,还说他这是罪有应得。师祖是一代盖世奇侠,什么正派邪派、三皇五帝都比不上她老人家!”
姜顾妆慕容壁说得认真,也不好辩说,再说刘婶也是这么讲的,问道:
“你师祖如何随将你师父困在石洞里的?”
慕容壁说道:
“是用四根铁链将我师父锁住的。”
姜顾妆大吃一惊,骇然道:
“四根铁链?锁住的?”
慕容壁说道:
“是啊。我师父说,那不是普通的铁链,若是普通的铁链,想锁也锁不住我师父的。”
姜顾妆奇道:
“那是什么铁链?”
慕容壁说道:
“那是万年钢母所造的铁链,任何兵刃利器,都休想弄断它。”
姜顾妆本想说你师祖这怎么这么坏,但看到慕容壁对上官诗的崇拜,也就算了,问道:
“既然有如此厉害的铁链,你师父想个什么办法出去?”
慕容壁说道:
“我师父在炼就一种丹,等那神丹炼成后服下,就会功力大增,然后挣脱铁链跑走。”
姜顾妆心想:“夺命神僧”的武功得自“夺命魔尊”的真传,一身功力已是登峰造极,难不成还要借助什么神丹来增强自己的功力?遂好奇地问道:
“是什么神丹那么厉害啊?”
慕容壁忽然面色一变,说道:
“唉,还是不说得好。总之,妆姐姐,我告诉你,我就是因为师父炼这种神丹,才被抓进这石洞里来的。”
姜顾妆大奇道:
“你?……你是来炼丹的吗?”
慕容壁说道:
“那神丹叫‘万灵丹’,是要用一万个婴儿的心肝,炼制而成的。”
姜顾妆差点惊叫起来,想到在自己进入石洞之前,所见的一根根细细的骨头,原来竟是童子的骨头,不由一阵作呕,怒道:
“你师父还是人吗?为了自己,竟不惜挖童子的心,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他也能做得出来,别说囚禁他,就是五马分尸也不过分!”
慕容壁见她面容狰狞,也甚是骇异,柔声说道:
“妆姐姐,我师父怪可怜的,他说这一万个童儿的父母个个都是罪孽深重的人。我想,生我的父母,也应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要不然,师父也不会把我抓来。后她见我骨骼奇秀,才将我留下,这就是一万个童儿中惟一幸存下来的我。师父对我可好呢,教我武功,就像对自己亲生儿子一样待我……”
姜顾妆怒道:
“你师父,你师父,他可怜,就可以滥杀无辜,为所欲为吗?一万个婴儿,就是一万个生命,你明不明白!”
说着,神情激动地抓着慕容壁的手吼叫道。
慕容壁就像一只受伤的猫,惊恐地看着暴怒的姜顾妆,竟嘤嘤地哭了起来,说道: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
姜顾妆看着慕容壁楚楚可怜的样子,又于心不忍,何况又不是他杀了一万个婴儿,他本身也是一个受害者,我怎么能对他发火呢?
想到这,姜顾妆压制自己内心的狂涛,猛吸一口,说道:
“壁儿,你带我去,我要去杀了那人神共愤的恶魔。”
慕容壁一听,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忙说道:
“妆姐姐,你这不是拿性命开玩笑吗?你大仇未报,怎么可以……”
姜顾妆大声说道:
“男子汉大大夫,更何况我是小女子,何惧一死!”
慕容壁戚戚地说道:
“可……你是不理解我师父的心态。再说你这次是来求我师父为你除毒的,只要求我师父,师父会为你除去‘分心掌’的掌毒的!”
本来两人年岁相仿,加上慕容壁从没与陌生人说过话,对世事一无所知,与姜顾妆相见,已是欢喜万分。两人越谈越好像是多年未见的知己,骤然遇面,促膝长谈,海阔天空,十分开心。
可一谈到“夺命神僧”时,气氛就变得紧张起来。
此时,天已微明,外面传来三声凄厉的鸟叫声。
慕容壁脸色一变,急说道:
“妆姐姐,师父在叫我。你就在此地,千万别出去。等我找个机会告诉师父,然后再带你去见他。我一定会求他为你疗毒的。”
说着神情非常急切,好像是有急事在身,却又不放心姜顾妆。
姜顾妆说道:
“你去吧,我听你的!”
慕容壁开心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就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这个与自己倾心而谈、萍水相逢的朋友,走到门口,回眸对姜顾妆微微一笑,然后打开房门,闪身出去。
姜顾妆思索着慕容壁所说的话,越想越是气愤,哪有这如此蛇蝎心肠的人!还将慕容壁这样天真烂漫、纯真无邪的少年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下。
嗯,我就要去看一看,看他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
一想到这,姜顾妆马上起身,慢慢地推开石门,随即走了出去。
幸好,还能看到慕容壁的蓝影子,那蓝影子在一个石洞的洞口一闪就不见了。
姜顾妆马上跟上去,伏在石洞门口,向里面窥探。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虽然不见日光,但晨曦之下,万物呈现在眼皮底下。
姜顾妆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石洞里面的石壁上也镶着几颗亮灿灿的夜明珠,仿佛海底龙宫一样华丽多彩。
正中央有一张白玉床,床上盘腿坐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
两条细如麻杆、皮包骨头的大腿,膝盖上一边横穿一根细如筷粗的铁链;两边瘦骨嶙峋的肩甲骨上,也各穿一根。
四根铁链的两端深深嵌入床后的石壁之中。
姜顾妆看得咋舌不已,这是多么痛苦的事!
可那老人一点也不感到痛楚,脸上压根就没有任何表情,犹如个木乃伊,身子微微一动,就带着铁链哗哗直响,黑光闪闪。
老人双眼放射出两道半蓝不绿的犀利光芒,仿佛千年老妖的眼睛。从他橘皮的老脸看,至少有一两百岁了,还有这等神光,看来武功真的已臻绝境。
这难不成就是江湖上谈之色变、闻风丧胆的“夺命神僧”?
姜顾妆又是好奇,又是恐惧,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老人正襟危坐,双掌平推,向着他面前一个巨大的鼎炉。鼎身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绕着他的身子慢慢旋转,好像要把全身的功力运到鼎炉之中。
慕容壁坐在炉鼎的另一侧,同样以双掌抵在鼎炉上,双眼紧闭,全神贯注。
鼎炉之内升起袅袅白雾,丹香弥漫。
突然,忽感到自己的头顶掠过一阵飓风,吓了一跳。
眼前一黑,只见两只巨大的神鹰,足有六七尺以上,一黑一白,收翅停在老人面前,两个巨大的翅膀一收,双扇挟起一道飓风,威风凛凛地扭动着脖子。
姜顾妆差点惊叫起来。
原来那黑鹰的利爪下抓着两只鸡,白鹰的利爪竟抓着一个鲜血淋漓的婴儿。
姜顾妆心想:那野兔肯定是老人和慕容壁用来进餐的,我昨晚正为这碧水潭下有野鸡感到奇怪,原来是被黑白二鹰抓来的。
刘婶说黑白二鹰经常在华山出没,从而判定“夺命神僧”就在华山附近,是有一定道理的。
叫自己跳下碧水潭,是她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
正在姜顾妆心智大乱之际,忽闻“夺命神僧”哈哈仰天狂笑,徐徐收回抵在鼎炉上的双手,然后用鸡爪般的手拍拍白鹰的头,怪声说道:
“白鹰,今天是你为我抓来第一万个婴儿,辛苦你了,哈哈哈……”
那老人的笑声,好像铁器刮在锅上一般刺耳难听。
那白鹰就像听得懂主人在夸奖它,将羽毛一抖,怪叫两声,得意洋洋。
老人取下鹰爪下鲜血淋淋的婴儿,随即伸出鸡爪一样的手,向婴儿的胸口抓去,抓出血淋淋的心肝,随手摔掉婴儿的身子,将鼎炉盖吸了起来,把那心肝立即丢入鼎炉之中,再若无其事的双手抵住鼎炉,就像原先一般,闭眼运气。
婴儿胸前血洞里的血汩汩外流,那小心肝还在搏搏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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