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容令施神情黯然的捏了下鼻梁,语气低沉道,“对不起,安岁,对不起。”
“几管血而已,我还抽的起。”
容令施没说话,只是闭着眼睛,痛苦地靠在靠背上,不住地重复着:“对不起……”
“容令施,”安岁舔了舔唇,手里拿着几张检查单,慢悠悠的折叠:“我其实幻想过今天这样的场景。”
“什么?”
“在我决定打胎的那一天,”安岁昂起头,正视前方:“我一个人待在洗手间的隔间里,手里拿着药片。尽管我已经做出了最理智的决定,但那一刻我还是在幻想着,你会突然间破门而入,把药片狠狠的扔进马桶里冲走,然后拉着我的手离开医院。”
“……”
“林乔也会像今天一样,追在后面让你赔偿门的损失,你也一样,告诉她不管多少钱都会赔偿,一边说,一边拉着我往外走。”
“……”
“那天,我手里拿着药片,一直在看洗手间的门。”安岁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可惜,我等了好久,你都没来。所以最后,我把药片吞了下去,没有喝水,生吞的。”
“……”
“药片黏在了我的食道黏膜上,怎么都咽不下去,我呛得满眼泪花。那一瞬间我在想,是不是宝宝在告诉我,她不想离开我。”
容令施痛苦地捂住了脸。
安岁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短小但锋利无比的利刃。
沾着盐水,淬着毒药,一刀一刀从他心上往下剐。
这件事他平时根本都不敢提起,每一次想起寒风里她被段艾晴扶着,清瘦孤单地站在中心医院门口,手里握着那一团被纸巾包裹着的鲜红,他都会觉得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心口。
根本喘不过气来。
从前每每从噩梦中惊醒,都是安岁决绝而冷漠的眼神,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说这是给他的生日礼物。
可他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回荡的全都是她一个人站在狭小的洗手间格挡里,一边下定决心要斩断过往,一边还存了一丝希冀的去看洗手间的门,会不会在哪一瞬间被突然破开。
她很理智。
但再理智也毕竟是人。
是人就一定会有感情。
当她还在被理智和感情撕扯的那四个小时里,他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早点赶到?
安岁说的没错,她给过自己不止一次机会。
可一次又一次,让她失望,让她心凉,直到最后,那个逼仄的洗手间格挡里,她吃下药片,心也跟着一起死了。
安岁忽而笑了笑:“容令施你知道吗,看到你这么痛苦,我反而觉得自己心里的痛苦减轻了一些。”
容令施一直埋着头,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沙哑到快要发不出声:“……我、我现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说什么都难以弥补你曾经的那些痛楚。”
“弥补这个词,本身就是个伪命题。不管怎么弥补,当初的痛苦都是扎扎实实经历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真实存在过,并不会因为之后的弥补而消失不见。”
“……嗯,我明白。”
安岁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腹,轻轻摸了一下:“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我是个专业的妇产科医生,以往我根本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因为孩子这件事,对我们两个来说都是一辈子无法愈合的创伤。”
“所以梁小姐的孩子,我不太敢多抱,当她喃喃着叫妈妈的时候,我真的很难受——”安岁说:“我怕一旦对她投射了感情,等她要被自己妈妈接走的时候,我的心会再撕裂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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