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岚衣当夜就带着士兵们离开了京城。
温暖的屋内,温子昱翻着肚皮在床上呼呼大睡,霸气地张开四肢占满整个床榻,对自家妻主瞒着自己连夜出城的事毫不知情。
卯时,天还未亮,整个平城都在沉睡,家家大门紧闭。
原本是正常的景象,却因为街道两侧躺在地上的发病者们的哀嚎显得格外诡异。
那些房子里的人就像没有听到哀嚎一样,灭着灯,寂静如斯。
顾岚衣偏头问平城太守:“染病的都在街上了?”
平城太守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顾岚衣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以为她是年过中旬的老人,可走进后她才发现自己猜错了。
女人的头发苍白如雪,可脸上却光滑无皱纹,奇异的反差让顾岚衣当场愣在原地,直到平城太守李楠憨笑着拨了拨头发,说:
“将军见笑,下官头上没墨了,嘿嘿。”
她笑得憨厚,可顾岚衣却心里并不好受,平城自前年来便天灾不断,而她作为一城太守有多难,想也是能想到的。
她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书中寥寥几笔的文字了,这些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世界。
顾岚衣和将士们脸上戴着丝巾,在李楠的带领下将病人全部转移到城中一个偏僻的街巷里,又临时雇了些人来熬汤药。
李楠在看见顾岚衣带来的整整一车草药时眼眶瞬间红了,提摆便要给她跪下。
顾岚衣连忙扶住她,“大人不可!”
李楠声音哽咽,“多谢将军大恩大德,城中的草药枯竭,我身为太守却束手无措,我真是愧对百姓,我……”
旁边的副将安项远大大咧咧地拍着李楠的背,差点把可怜的平城太守拍晕过去。
“诶呀李太守,这就见外了,我们将军就是纯纯的大善人,不讲这些虚的,百姓好才是真的好!”
顾岚衣:……
话是这么个理,但是怎么听着怪怪的?
李楠一脸感动,握住安项远的手,“安将军说的在理,一切为了百姓!”
这场疫病来势汹汹,传染的速度极快,不到三天时间,城中感染了疫病的百姓几乎占了一半。
原本的巷子不够用,顾岚衣索性让李楠将整个城东区都划为疫区,派士兵严加看守。
来到平城的第四天,情况依然没有好转,甚至愈发严重。
“朝廷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顾岚衣皱着眉头,看向从京城过来传消息的属下。
“回将军,太医院束手无策,陛下已经在广招天下名士,但目前并无消息。”
士兵抱拳半跪,不敢看顾岚衣的脸色。
顾岚衣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些头昏,大概是几天没休息有些累了。
她打起精神,继续问:“那太女那边呢,我让你留意太女的动静,有什么消息吗?”
她带着期盼的目光落在士兵身上,士兵顿时感到些许压力,在将军紧张的目光中摇了摇头,然后便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散了开。
“太女除了上朝便闭门不出,并没有特殊动静。”
顾岚衣心里一沉,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个世界和原著中的情况有出入她早有心理准备,但这次偏偏在人命关天的点上出了纰漏。
她胸腔的气息不畅,刚想开口让士兵再去打探,突然眼前一黑,身子失去支撑往后倒去,意识一瞬间中断。
昏过去之前,她最后想的是,完犊子了,自己不会被家暴吧?
会不会家暴不知道,但温子昱在听到顾岚衣染上疫病的消息后是真的想揍人。
这个该死的臭女人!
瞒着他离开不说,还敢染上疫病,是不是纯心想害他当寡夫啊!
温子昱又急又气,可去平城的路早已经被士兵封锁,除非他打地洞过去,不然根本没法子。
可他也不是地鼠啊,怎么办?
温子昱的视线落在墙角,正埋头打洞的老鼠后背一凉,总感觉有人惦记上了自己的小爪子,转过身刚好看见不怀好意的人类,它瞬间吱吱叫着疯狂逃窜。
麻麻!人类真是太可怕了,它再也不要一个人出门了~
消息是今天早上传到他手里的,意味着顾岚衣至少是在昨天之前感染的,想到这里,温子昱有些着急。
阿竹一脸担忧,欲言又止。
温子昱看到他的表情,问:“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阿竹歪着脑袋,说:“有问题,居然连本殿下也不自称了,殿下不会真的想去平城看将军吧?”
被说中了,温子昱瞬间跳脚,“你胡说什么,谁说我想去的?平城那么危险,我,本殿下才不去!”
阿竹翻了个白眼,“您最好是。”
……
适夜,原本应该在屋内酣睡的温子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京城门外。
他穿着从阿竹房里偷出来的粗布麻衣,用黑色布巾罩在头上,把自己裹得像个卖菜大娘,手里甚至还提着从厨房里摸出来的竹篮子。
他拿着提前准备好的出行证,混在凌晨出城去运菜的大娘群中,顺顺利利地走出了城门。
嘿,果然,没有办不成的事,只有不努力的温小昱!
月光暗淡,四周黑漆漆的,他拿出火折子吹了好几次才吹出火,从篮子里拿出灯笼点亮,眼前瞬间一片明亮。
他是第一次出城,是以掏出地图看了半天才勉强确定了一个方向。
保险起见他一路都走的是小路,听说官道上已经被封住了,他只能祈祷那些笨蛋士兵们忽略了这些小路。
深夜幽径上颇为寂静,偶尔他从大树旁经过,惊动了树上的鸟儿,突然响起的动静都会把他吓一跳。
温子昱抱着手臂咽口水,一小步一小步地挪着,开始担心路上会不会有大虫。
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四周依然黑漆漆的,看不见前路。
他回头望了一眼,发现灯火通明的城墙在眼里也只剩零星的火点,他突然有一些害怕。
自己一个人贸然出城会不会太冲动了,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他拍了拍胸膛,给自己鼓气,正准备再往前走,忽然身后传来一堆人的脚步声!
温子昱惊恐地回头,发现后面是一群举着火把的人,天色太黑他看不太清,但一晚上的提心吊胆让他在看见人群后下意识地就往前跑。
他的心跳急促,气息混乱,毫无方向地乱窜。
直到脚下忽然被一块突出来的树根绊住,温子昱猝不及防地向前摔了下去,膝盖瞬间砸在地上,手臂擦了一片,掀起一震火辣辣的痛感。
他顾不上呼痛,因为后面的人群已经追上来了,火把照亮了这一处地方,温子昱才看清她们身上穿着的盔甲。
“任何人不得私自进入平城,你是何人,竟然如此不把禁令放在眼里!”
为首的士兵声色俱厉,大声呵斥着。
温子昱因为被抓住十分泄气,破罐子破摔地瞪着她,不说话。
那名士兵脾气冲,见违令者居然还敢瞪人,瞬间想要动手给他点教训,却被副手拦了下来。
“你拦我作甚!这种违令之人如若不罚,我大锦禁令如何镇人!”
“你别冲动,他手里提着宫灯,身份恐有存疑啊。”
宫灯!
温子昱瞪大眼睛,惊疑地看向自己手里的灯笼,这盏灯笼是自己一直用的,因为花纹正是温子昱喜欢的,所以他连出嫁都带着。
他以为这种样子的灯笼十分常见,从来没想过这居然还是皇宫里专用的物件!
诶呀,他笨死了!
温子昱懊恼着,不情不愿地卸下布巾,正想说自己只是宫里的小厮糊弄过去,就听为首的士兵瞬间脱口而出:“郎君!”
温子昱:?
其他士兵听清为首士兵的呼声,瞬间集体后退,和温子昱保持了三尺以上的距离。
“真的是郎君!将军果然神机妙算。”
为首士兵的士兵一脸惊奇,她们将军醒来后第一时间便把郎君的画像交给他们守卫兵,叮嘱说自己夫郎很有可能会偷跑来平城,让她们注意盯着。
原本她还没当回事,她们将军的夫郎是皇子殿下,金枝玉叶的哪可能会孤身乱跑,结果居然还真被她抓个正着。
不愧是她们将军,就是有先见之明!
了解到前因后果以后,温子昱不知道在心里把顾岚衣骂了多少遍了,这个臭女人瞒他就算了,居然还专门让人拦着他,气死他了。
纵使再不情愿,温子昱依然被军令大于天的士兵们派人送回了皇城。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榻上,蹲在地上的阿竹一边满脸活该地指责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帮他膝盖上药。
“殿下你怎么搞得,怎么这么多伤啊,可疼吧,要是留疤了怎么办啊?”阿竹都要急哭了。
温子昱一副没有大事的模样,“别哭了,真没事,我真不疼。”
他皮肤本就嫩一点,是以摔了一跤就显得格外严重,实际上都是小擦伤,只是看起来严重……
好吧,他承认,是有一点点疼,但他肯定不能在阿竹面前说,不然阿竹又要唠叨他许久了。
第一次行动以失败告终,但温子昱并没有放弃。
虽然从士兵口中得知顾岚衣那个臭女人已经醒了,但他依然不安心。
平城消息封得严,却还是有些死人的消息传出来,他怎么可能放心,平城都是些粗鲁的士兵,肯定照顾不好人,他可不想守寡。
毕竟顾岚衣可是答应帮他找师父的,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温子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被抓回来的第二天,他又一次出现在了城门口!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鬼鬼祟祟,而是正大光明地站在街道上,昂首挺胸,神情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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