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萦脱口而出：“你将萍儿怎么了？”
“没怎么。”李云深说，“你倒是挺关心她，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
李沉萦才发现他脸色有一些苍白，蹙眉，问道：“你怎么了？”
他缓缓地朝着她走了过去，伸出手将萍儿推到了一边，坐了下来，看着萍儿：“当初你就不相信她，现在怎么就这么相信她？”
李沉萦没说话。
从前她相信或者不相信已经不重要了，毕竟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沉萦过去想要扶起来萍儿，李云深却已经伸手拦住了她。
“你当真以为她是什么好人？”李云深斜了她一眼。
李沉萦说：“她本来会告诉我过去的一切。”
李云深觉得有些好笑，他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过了这么两年了，她才过来找到你？”
李沉萦犹豫了一下：“也许只是找到我需要时间……”
“你听清楚她刚刚叫你什么了吗？”李云深直接打断了她，“我的公主殿下，皇室的势力，就算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也应当有数吧。起初我带你走的时候，我们就住在北秦的都城里面，为什么她们两年来都没有找到你？”
李沉萦哑口无言，她看着萍儿，此刻眼睛还睁得大大的。
“那你也不该杀了她。”李沉萦忽然有些涩涩的说道。
李云深冷笑了一声：“你倒是心善，全然不顾自己落到这个下场究竟是因为谁。”
他站了起来，转身走了。
李沉萦回头望着他，却忽然注意到了他的右边胳膊衣袖的颜色似乎有些不对。
看起来比其他衣服颜色要深一写，因为李云深今日穿着的是偏深色的衣裳，她方才竟一直都没有看见。
他受伤了？
谁能够伤了他？
李云深走了，目前这个状况她也不大好意思再追上去。
李沉萦看了一眼身边的萍儿，叹了一口气，还是将她给埋葬了。
现在她只知道自己是个劳什子的北秦公主，却还是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只知道自己因为什么原因跳了城楼之后是李云深救了自己。
他照顾自己这么久，可如今自己这般违逆他的意思，会不会太对不起他了……
李沉萦有一些头疼。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李沉萦没死的事情还是传出去了。
这件事情总不能是李沉淼传出去的，他是绝对不会让人知道李沉萦还活着，再让别人伤害她一次的。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萍儿了。
李云深咬着牙，当日就不该只是将萍儿赶走，之后才杀了她。
南吴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越发有了理由攻打北秦，当年李沉萦跳了城墙他们才退了兵，如今李沉萦没有死，当年逃婚之事和北秦的欺瞒二者合一之罪，南吴与另一个国家结盟，重来向北秦开战。
北秦本就国力不济，再加上征兵赋税之类的民事纠纷，终于扛不住了。
李沉淼亲自到了前线。
彼时李沉萦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她尚还是每月一次下山去镇子里面采购，却忽然被所有人排斥了。
“李沉萦，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她就是那个逃婚的公主呢？”
“名字一模一样！”
“要不是她南吴也不会攻打北秦了！”
“……”
她揉了揉脑袋。
什么都没说。
“现在陛下去了战场，照这个架势想必咱们北秦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只求不要殃及咱们这个小镇子啊……”
李沉萦一怔，李沉淼亲自上了前线？
这是她唯一的亲人了，现在北秦这个模样，难保李沉淼会出什么事情。
而且孟之恒和他的父亲都在前线。
她自记事以来几个亲近的朋友和亲人都在前线，除了，李云深。
可是李云深既然是妖怪，想必这事情也不会影响他什么吧……
李沉萦咬了咬牙，准备去前线了。
这个决定太过轻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李云深像是特地赶回来陪着她一般。
她还是回了山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买。
李云深正在看着什么东西，李沉萦一回来，李云深便抬头盯着她。
盯得她心里有些慌张。
她稳了稳心神，问道：“怎么了？”
“你是不是想去前线？”李云深直接说道。
李沉萦诧异：“你怎么……”
他怎么知道？
他当然知道。
当年的时候就是这个时候，李沉萦瞒着他一个人逃到了前线，看着一切，终于全都想了起来，所有的愧疚与悲痛就像一根粗粗的麻绳，紧紧地勒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几近死去。
李云深其实想过要阻止这一切，但是他的灵魂深刻的提醒着他，这是梦境，再也不是当年，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
若是要强行改变，最后受反噬的就是他自己，但是结果还是一模一样。
他只能够平静地，看着李沉萦一步一步在痛苦和愧疚之中死去。
但是这一次，李云深盯着她。
这一次，他能够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李沉萦抿了抿嘴：“云深，认识你这么久，我还不知道……”
李云深撑着脑袋将她的话接了下去：“你想知道我是谁？嗯，也是，我也没有什么必要瞒着你。”
李沉萦静静地看着他。
“如你所见，我不是凡人。”李云深说，“我是魔族的魔君。”
魔君……一定很厉害吧。
因为早就知道李云深不是凡人，这么说来，她也不奇怪。
李云深站了起来，说道：“我带你去前线。”
听见这句话李沉萦才真正诧异的看着他。
按照李云深从前的性子，是一定会阻挠她去前线，一定不会让她去接触会让她想起一切的事情的。
“很奇怪吗？”像是能够看懂她心中所想，李云深说，“我阻止过了，可是我发现根本毫无用处，只要你想，你总会想尽办法去查出来。我就问你一句，你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约莫是一个怎么样的过去的，若是想起一切，你觉得你会后悔吗？”
李沉萦思忖一刻，摇了摇头。
李云深的眼神深邃而平淡，他走了过去，牵住李沉萦的手，却出乎意料地将她一下子搂进了怀中，紧紧地抱着她。
李沉萦的脑海之中一片空白，李云深从未对她做过什么事情，这是最明显的一次。
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呢……
她屏住呼吸，不敢继续往下面想。
“你喜欢过我吗？沉萦。”李云深忽然问道，“哪怕只有一刻？”
李沉萦沉默着，不敢说。
半晌，她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很感激你，云深。”
他身子一僵，松开了她，却忍不住看进了她的眼睛里面。
李沉萦被他看得有一些紧张。
李云深说：“没关系。”他微微一笑，“我带你走。”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李云深便将李沉萦带到了前线。
彼时两军尚未交战，可已大都是废墟一片，冒着灰白色的浓烟，乌烟瘴气。
李沉淼看见李沉萦的一刻诧异，皱着眉说道：“你怎么来了？”
李沉萦哑口无言。
他带着责备的眼神看着李云深：“她不懂事你也不知道拦着一些？”
“你妹妹的性子你不知道？”李云深回敬了一句。
确实。
李沉淼叹了一口气。
看见李沉淼没有事情，李沉萦开了口：“阿恒呢？”
李沉淼张了张嘴，艰难地开了口：“那个孩子的父亲死了，现在正难受着呢。”
李沉萦还没说什么，却听见鼓声一响。
开战了。
李沉淼深深地看了李沉萦一眼，拍了拍李云深的肩膀，转身带着一众将军出去了。
她没有办法忽视他脸上的倦意。
李云深不动声色。
她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艳艳红色在城头上面飞扬。
李沉萦抬头望着那面旗帜，恍惚之间像是叠上去了一个人影。
李云深跟在她的身后，什么话都没有说。
“我……那时候跳城楼的时候，是不是穿的红色的衣裙？”
她盯着那艳极了的红色，说道。
李云深简单地应了一声，说：“比它艳多了。”
他也不会忘记，那样艳丽的红色，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它更艳丽的红色了。
李沉萦一下子就哭了，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砸了下来，脸色却比平日里更为平静。
李云深轻声问道：“你都想起来了？”
“不知道。”
但是那时候的心情，她大概，全都记起来了吧。
然而所有人都说，南吴攻打北秦都是因为她的错，可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就算不是因为她，北秦迟早都会被南吴或者其他国家攻打。
她，只不过只是一个由头而已。
李云深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说道：“你第一次见了我之后，看了一些志异小说，还记得吗？”
自然记得，可是为什么他会知道呢？
但是她没有说话，她一刻都不想张嘴。
李云深权当她默认了，他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了，一般的妖魔，甚至神仙，进入皇宫之后，他们的法术都是被压制的，根本使不出来，但是我可以，所以那个时候你觉得我是你臆想出来的。”
见她没有反应，李云深也没有停下来，自顾自地说道：“皇宫能够压制法术，全是因为皇帝的天龙命数，若是命数没了，压制也就没了，意味着，这个国家也就要改朝换代了。”
李云深站到了李沉萦的面前，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他伸出手擦了擦她的眼泪，说道：“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命数，怪不着你，你不用自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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