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劫不过是飞升以前所历的一个小劫,比不上雷劫。
雷劫考验的是身子的修炼,在此之前,验的是心里头的修炼,一切贪、嗔、痴、恨、爱、恶、欲,万事俱过,便可飞升。
天地改易,方是大劫。但是情劫若是过不去,便是修为止步,要不了什么代价。
所以飞朝这样跟卷暮说。
卷暮低下头,心里头太过复杂了。
他抬起头,侧过身,大步往前走了过去。
飞朝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哪处说错了,他大步追了上去,问道:“怎么了?
卷暮沉默地摇了摇头:“没事。”
但是卷暮这个模样,显然就不是什么没有事情的样子。
飞朝皱了皱眉,却没有理由,也拦不下他了。
卷暮脑中一片混沌,再也没有了别的心思,本能地回到了须臾山。
他走到了羲和老人栖身之处。
羲和老人微微睁眼,看着他,沉吟一般:“你都知道了?”
“嗯。”卷暮点了点头。
羲和老人一点儿都不惊讶一般,没有再问什么。
可是知道了这么多事情,卷暮心里头实在是难受得很,他艰难地开了口,问道:“我哥哥的情丝,还能够接回去么?”
“不能。”
得到的答案十分果决。
卷暮却忍不住继续问道:“世界上是否有一个人,情丝被拔了,还能够……”
这次意料之外地,卷暮得到了一个想得到的答案。
羲和老人说:“关于这个,你可以去问问司命星君。”顿了顿,他神色有些细微的变化,“司命星君,是世上唯一一个情丝被拔了,可现下又长出来的人。”
司命星君?
沧琰?
卷暮目光闪了闪,抱拳道:“多谢主人指点!”
羲和却不再多说一句话了。
从小到大飞朝总是把最好的都留给了卷暮,他又怎么能够横刀夺爱呢?
只是,卷暮又犹豫,轻声问道:“那,我哥哥的情丝,是什么时候被拔了的?”
羲和的目光波澜不惊,宛如死水。
他不带一点儿情绪,却也不可以隐瞒一些什么。
“约莫在一年之前。”羲和说。
约莫一年之前,那也就是,在认识顾皎之后。
卷暮捂了捂心口,这个地方有些疼。
那个时候飞朝已经认识顾皎了,情劫也一定种了下来,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主动请求拔去自己的情丝的呢?
他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卷暮离开了须臾山。
他必须要知道怎么将情丝接回去,飞朝的情丝不能就这么断了。
不管是为了谁。
或者他已经为谁动了心。
彼时,沧琰就坐在季羡舟的旁边。
季羡舟在给沧琰画着画像,只是闲来无事,又想着从未为她留下过什么丹青。
将画好的画像晾了一会儿,季羡舟笑着对沧琰招了招手:“快来看看画得怎么样?”
沧琰走了过去,看了好一会儿,挠了挠头:“怎么感觉……”
季羡舟疑惑:“不好看?”
“不是的。”沧琰摇了摇头,犹犹豫豫开了口,“总觉得同你之前的工笔不大一样。”
他挑了挑眉。
沧琰也没将这事儿给放在心上,摆了摆脑袋就当是过去了,总结道:“还不错。”
季羡舟自己没有刻意掩饰什么东西,沧琰能够看出一些端倪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再说了,如今的沧琰又没有亲身接触过当年的阿翎,又怎么会知道这些端倪有什么问题呢?
她已经再三确认过了,他就是季羡舟本人了。
季羡舟自己坦坦荡荡,丝毫不害怕沧琰疑惑什么。
“阿琰!”
院子外面传来了一声,总是人未至,声先到。
听这个声音沧琰就知道是谁了,她低声说道:“顾皎来了。”
季羡舟微微皱了皱眉,随即不着痕迹的平复了,说道:“出去看看。”
沧琰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她点头,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顾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问道:“问问你啊,你知道飞朝去哪儿了吗?”
对于这个名字,沧琰和季羡舟心照不宣,说的其实是卷暮。
但是那日卷暮救了真正的飞朝之后便回了须臾山,看着顾皎这个样子,似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沧琰犹豫着要不要将事情都同顾皎说了。
总归觉得不甚妥当,这件事情,理应该卷暮亲自同顾皎说才好。
是以沧琰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前两天卷暮回家了,但是具体他会哪里了,我也不大清楚。”
“这样……”顾皎眼中的失望丝毫没有遮掩。
顾皎丧气地说:“前段时间,他说他要去办一件事情就去我家提亲,说要娶我。可是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就跟……那时候一样。”
她其实是有点儿害怕的吧。
毕竟有些事情经历过一次了,就会害怕再经历第二次。
沧琰挠了挠头,说道:“你真的放心将自己嫁给这样的一个人吗?”
顾皎抬头看着沧琰,不解。
沧琰还在试图劝说着顾皎:“你压根儿都不知道飞朝到底是什么人,家里头还有什么人,家里住在哪里等等。这些最基本的东西你都不知道,你就仅仅知道他的一个名字,你就能放放心心地把自己交给他?”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可是顾皎咬着唇,说道:“不知道,我觉得我见他的第一眼,好像天生就该嫁给他。”
沧琰忽地不知道怎么劝说好了。
她知道卷暮其实是妖族的人,可是这人和妖相恋向来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至少下凡了这么久,这一对又一对,她都没见着有什么很好的结果。
她不希望身边这一对再涉险了。
可是有关系感情的事情,又岂是她一个外人能够干涉什么的?
这些话不是没有人跟她说过,可是什么用都没有。
该是想要的,仍旧固执地想要得到。
“阿琰。”
又是一声。
卷暮从天而降,落在了她的身边,才看见了沧琰身边的顾皎。
他的心里一惊,再躲已是来不及了。
索性假装看不见了。
卷暮艰难地移开了目光,对着沧琰说:“我有话想要问你。”
顾皎懵了一懵,问道:“你为什么不看我?”
也不管不顾他到底有什么急事。
顾皎心里头又揪了起来。
卷暮看了顾皎一眼,眼神漠然,只是急促地将沧琰一抓,神色肃然:“你过来一下,小爷找你有急事儿。”
“飞朝!”顾皎急得跺了跺脚。
但是卷暮一眼都没有看她。
以一种惊人的克制力。
季羡舟在一边,看着沧琰被夹在中间,两边都不是人,脸上尽是为难,这才开了口:“顾皎,你过来。”
顾皎看向了季羡舟,又看了看卷暮。
至始至终,卷暮都没有搭理顾皎。
顾皎吸了吸鼻子,默了默,站到了季羡舟的身边,委委屈屈地问道:“什么事情啊?”
只是这季羡舟也是不怎么会安慰女孩子的,叫了她完全是为了解救沧琰,他想了想,说道:“听说你们顾家近来生意不错,朝廷有意同你们顾家合作,我们来谈谈吧。”
平日里顾皎虽是个大大咧咧性子开朗的姑娘,可是经过前面几次的事情之后,现在变得有些害怕季羡舟了。
她怯怯地说:“我离家好久了……对这些事情也不是很……”了解。
只是最后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季羡舟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顾皎舔了舔嘴唇,看了卷暮一眼,恋恋不舍地跟着季羡舟走了。
走之前还拉着沧琰,悄声说道:“你帮我拉住飞朝啊,千万别让他又跑了,我应付完了季羡舟就立刻过来找你。”
沧琰哭笑不得地应了,点了点头:“知道了,快去吧。”
待到季羡舟将顾皎带走了之后,沧琰侧过头看向了卷暮,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卷暮神情难得严肃,他十分郑重地问道:“我想问问关于你的情丝的事情。”
“我的情丝?”沧琰纳闷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你想要问什么?”
卷暮说:“一个人的情丝若是被拔了,再想要情丝,应当怎么做?”
听了这句话,沧琰觉得更加莫名了:“这个问题你应当去问月老,问我做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看见沧琰这个模样,卷暮急得很,拧着眉说道:“小爷已经够低声下气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故意装糊涂了?”
“我怎么就故意装糊涂了?”沧琰觉得莫名其妙,再好的脾气被卷暮弄得也有点儿不耐烦了,“谁叫你来问我的?”
卷暮有求于人,只得忍了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说道:“是我的主人,羲和老人。他说你的情丝被拔了,关于情丝的事情,我可以来问问你。”
这一句话宛如天降惊雷。
沧琰一愣,哑然道:“你说什么?我的情丝是被人拔了的?”
卷暮比她还要诧异:“怎么,你自己不知道?”
当时她只知道自己的缺了情丝的,但是是怎么缺的并没有人告诉她,那个时候她自己也没有放在心上,甚至一度认为是自己天生缺了那么一根。
可是现如今有人说自己的情丝是被拔了的。
那会是谁拔了自己的情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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