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琰的法术是被封印住的?
原来……沧琰的法术不进反退,竟然是这个原因?
季羡舟张了张嘴,想细问一些什么。
可到底不是个时候,世界上知道他是沐翎的不过独独一个李云深,在他还没有恢复从前的时候,现下最好还是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为好。
浅珈抱着沧琰,看着季羡舟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模样,压了压胸口的火气,说道:“阿琰我带走了。”
盛怒之下,她已经将不该说的话透露了出来。
好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个凡人……倒也没有什么关系。
浅珈将沧琰扶了起来,说道:“阿琰法术的这件事情,你不许同别的人说,最好现在就忘掉。”
说完,便不等季羡舟说一些什么,浅珈带着昏睡过去的沧琰消失在了屋子里面。
季羡舟没有打算将浅珈拦下来。
沧琰这个样子,内损严重,留在凡间倒不如让她回到仙族,好好调理。
至于季羡雪……定是不能够让她葬在青琊给她选的地方了。
季羡舟将季羡雪带出去的时候,飞朝和卷暮迎面走了过来。
飞朝率先开了口,说道:“方才见了有光自天上而来,又去了。是阿琰出了什么事情吗?”
季羡舟想点点头说些什么,只是口中涩然,怎么都开不了口。
他绕过了他们两个人,将季羡雪的小小的棺椁系在了马上,牵着缰绳,慢慢地下山去了。
沧琰的法术是被封印住的,是仙族之人封印的吗?仙族的那些人为什么要封印她的法术?
早些时候知道了她的情丝被人拔了,许是当年阿琰与他、姜祗三人的事情纠缠太过,仙族到底忌讳,便封了她的记忆,拔了她的情丝,他们两个人身陨之后,叫沧琰永不能记起。
这些全都说得通,可是为什么要封印住阿琰的法术呢?
季羡舟来不及多想一些什么,他回过头看向马背上面系着的季羡雪的棺椁,忍不住皱了皱眉。
妖族的人明明就知道季羡雪是他护着的人……
秦箫彻站了起来,慢慢地朝着外面走了过去。
他难得手里头没有拿着书卷,身上一身的书生气息倒仍旧是浓郁得很。
秦箫彻慢慢吞吞地走到了院子外面,璟晚正在外面站着,一只手扶着墙壁,嘴紧紧地抿着,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别的动作。
眼睛之处绑着的绫罗遮住了她大部分的表情。
秦箫彻只扫视了她一眼,便打算迈步走出去。
他未刻意遮盖住自己的声音,璟晚侧了侧耳朵,便知道他已经走了出来了。
她蜷了蜷手指,说道:“主人。”
秦箫彻的脸上本就没有什么表情,在璟晚喊出声的那一刻,他一下子便扯出了一抹笑容,声音柔和了下来:“怎么?”
她似乎还愣了一下,并没有想到秦箫彻还能够对着她和颜悦色。
璟晚沉默了好一会儿。
秦箫彻脸上的表情收了收:“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便走吧。”
他说完,便收回了目光,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璟晚摇了摇头,说道:“我……我有话对你说。”
秦箫彻又侧过头:“哦?”他转过身走近她,说道,“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我没有跟妖族的人勾结。”她很快地将这句话说了一遍,又像是意识到这么说话有些太匆促了,才缓慢下来了语气,说道,“是她找上了我,我不知道她是妖族的人,她给我的那把匕首,我也不知道……”
“是吗?”秦箫彻打断她,眼中隐隐约约藏着一些失望。
璟晚木讷地一般点了点头。
秦箫彻“嗯”了一声,说道:“若是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璟晚下意识地叫住他。
扶着墙壁的手松了松,想要伸出去,但到底还是收了回来。
秦箫彻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璟晚哑了片刻,讷讷地说:“妖族的人想要的是我,但是没想到最后去找了小公主。”
秦箫彻眼波一转,语气带了几分轻佻,伸出手将她的碎发夹在了耳后,说道:“晚晚,你是在跟我告状吗?”
璟晚忽然捏住了秦箫彻的手,心里头像是一阵龙卷风,将自己剩下来的那点儿理智搅得丁点儿不剩,上下嘴唇一碰,说什么东西就连自己都不大清楚了:“我是想问你……你的伤好些了吗?”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秦箫彻竟然也耐心听了下去。
只是被璟晚握住的手腕有些发痛。
他却没有皱起半分眉头。
“好了。”他说。
握住他的手腕的手像是忽然发烫,烫得璟晚猛地惊醒了,一下子松开了手。
秦箫彻收回了手,微微按了按,没有什么表情。
寂静得有一些可怕,连呼吸声都是太过清晰可闻的。
秦箫彻伸出手,将她眼睛处绑着的绫罗扯了下来。璟晚微微睁开眼睛,没有丝毫地不适,有没有绫罗对于她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都是黑黢黢地一片。她的眼睛没有一丝光亮,空洞的,什么都藏不住。
只是脸上露出了一片茫然。
秦箫彻这个动作实在是突兀,璟晚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绫罗被扯下来的那一瞬间,她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它。只是绫罗飘带掠过掌心一刻,便滑了出去。
她握住了一把空气。
紧接着璟晚觉得从心底涌上来了几分难堪,好像什么都暴露在了别人的面前,小时候别的乞儿拍着手笑她是瞎子的声音一下子在耳边响起来了,振聋发聩,吵得她脑子生疼。
“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她听见在那阵嘈杂声之中,秦箫彻那格外清晰的声音。
秦箫彻说的话总是带有两分讽刺的意味,从来就不大清楚他为何总是这样。
璟晚张了张嘴,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
她从前的时候的确是很是恨他,想要亲手杀了他。
可是那日真的可以杀他的时候,璟晚分明就是犹豫了。
抛去那些残酷的事情来说,秦箫彻对她其实还不错,若是没有秦箫彻,她早在小时候就已经饿死冻死在街头了,哪里还来性命维持一点这可怜的尊严呢?
秦箫彻没有等到璟晚的回答,他自嘲一般地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挑着眉看着她:“其实我一直知道。晚晚,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下不去手呢?”
这句话大抵就是秦箫彻一直都没有想清楚之处,其实璟晚自己也没有想清楚,对于秦箫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情。
璟晚就像哑巴了一样,心里翻涌着,嘴上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听见秦箫彻轻轻地笑了一声。
随即再没有了声音。
他就这样走了,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璟晚捂住了脸,靠在墙上,一点一点地往下滑。
手心凉凉地一片。
其实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哭过了,从前被秦箫彻吩咐那般严酷的对待,晚上在房间里面一点一点地擦着自己身上的疤痕的时候,她也没有哭过。
上一次哭的时候,好像是她很小的时候。
她爬到一个酒楼的后院儿,里头都是泔水,旁边滚出一点距离的是半个馒头,沾了灰,脏兮兮的,看起来极其败胃口。
那个时候璟晚探出半个脑袋,听着小二走了,慢慢地摸索到了那半个馒头的位置,拿着就走了。
肚子饿得让她没有什么力气的,好心人给她的铜板都被别的乞儿抢走了。
她没有想到那些乞儿连这半个馒头都不打算给她留下。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她躲在破庙里面,屋顶还在漏水,她蜷缩在一角,听着外面雨声滴滴答答,冷风一阵又一阵,她只能胡乱扒着一些稻草围住自己的身子。
呜咽声被雨声盖住了,没有人听见。
那个时候她就想,要是她死了多好啊,冻死,饿死,怎么样都无所谓,好过现在这样。
结果哭着哭着还是睡着了,一觉醒来,雨已经停了,她也没有死掉。
然后她就再也没有哭过了。
时隔这么久了,却还是没有忍住。
璟晚胡乱地擦了擦自己的脸,感觉怎么都止不住,索性也不擦了,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膝,将脸埋在自己的怀中,哭得痛痛快快的,将这几天的憋屈全都哭了出来。
其实秦箫彻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了,虽然他不像酒楼里头那些说书的口中话本子里的故事里的人,对别人那么好,好吃好穿的,将她当小姐一般供着。
人都是贪心的,秦箫彻救了她,她为什么还觉得屈辱呢?
这些事情不都是理所应当的吗?
这么多年的恨意好像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那些可怜的尊严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一股歉意和悔意将从前的恨一口吞噬掉,璟晚觉得自己像是痴儿一样,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这么多年才想清楚。
到底还是迟了。
她吸了吸鼻子。
却听见一声轻轻地叹息。
璟晚惊了一下,猛地抬起来了头。
“别哭了。”秦箫彻走到了她的面前,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手帕,轻轻地擦了擦她的脸,“都让你杀了,你还哭什么。”
璟晚一把抓住了秦箫彻给她擦脸的手腕,原本就沙哑的声音更加有些哑了。
她张了张嘴,说道:“对不起,你带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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