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咱们现在已经无兵可用了。”陕西巡抚向杨鹤汇报。
杨鹤左边放着军费开支的账簿,右边放着陕西军册,中间放着告急战报。
“朝廷每年陕西养兵三十多万,陕西军册军队二十多万,老夫用兵了,你只能给我五六万,还都是老弱病残?那兵呢?钱呢?都到狗肚子了?”杨鹤怒不可遏,要不是撕毁兵丁粮亩册有罪,杨鹤真想把这一堆乱七八糟的账本都烧了。
这哪里是兵丁粮草册,这分明是贪官污吏贪污贿赂,挖国家墙角的证据呀!
“大人,可不敢这么说,这些也不是什么秘密,朝廷给的俸禄那么低,这些军官、兵部的大人不吃点空饷,哪能活得下去?”陕西巡抚脸部红心不跳的说道。
“这是一点?每年朝廷出了三十万兵丁的军饷,可用兵的时候,只有七八千,这叫一点?”杨鹤都快被这个巡抚气笑了,心说,你这个家伙没少从里边拿钱吧!
“大人,如今剿匪要紧,这军饷的事情,还是不要沾了,逼急了,军队哗变,那边兵部再参您一个祸国殃民,激起兵变,到那时候,哼哼……”陕西巡抚见杨鹤一把年纪,居然还是个愣头青,就像给他点颜色看看。
“腌臜货,你敢威胁我?”杨鹤一拍桌子,虎目圆睁。
“不是威胁,是提醒。不要忘了,兵部大多数的大人可都是东林君子,他们的嘴,杀人不见血。”这个巡抚本人也是东林党人,可是丝毫没有影响他贪污贿赂,包娼窝赌,侵占民田,欺男霸女,这方面比起过去的阉党还不如。
“那也不能如此喝兵血。”杨鹤长叹一声,知道事情紧急,没时间跟这帮混账打口水仗。
“大人,为官多年,咱们这大明风气如此,太祖爷给那点钱,够什么?朝廷的钱都给了朱家凤子龙孙,咱们这点都是毛毛雨。”老朱是真疼儿子,制定了世世代代供养凤子龙孙的法度,可是却要求明朝官员过苦日子,这让明朝官员怎么能不上行下效?
“你也参与了?”杨鹤冷笑一声。
陕西巡抚毫不隐晦,笑着从怀里取出三万两银子,递给杨鹤,说道:“大人,这是您的那份,绝对公平,童叟无欺。”每个位置分多少,两百年来都形成潜规则了。
“哈哈哈哈哈啊,呜呜呜呜,公平?童叟无欺?这样的大明,还有救吗!呜呜呜!~大明的天下都是坏在你们这些人的手中。”杨鹤掩面而哭,心中生出一种无力感,感觉自己这个高高在上的总督,哪里是在与流民军作战,而是在与整个大明官场作战,与身边一切人作战。
这条隐藏的灰色利益链,将所有官员都裹挟进去,你要是不同流合污,就会被排挤,被打压,甚至被杀人灭口。
陕西巡抚见状,轻蔑一笑,心里暗骂一声,书呆子。
陕西的事情,跟我们这些江南籍贯的官员有什么关系?跟我东林党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中原都饿死了,难道还能穷了我们江浙官员?咱们的官员可是掌控者中枢,连皇帝都得听咱们的。
陕西巡抚走后,参政洪承畴求见。
“大人,您这是?”洪承畴见杨鹤脸上有泪痕,吃惊的问道。
杨鹤将自己遭遇跟洪承畴说一了一遍。
洪承畴虽然年轻,却不似杨鹤是个清流书呆子,老于官场世故,随即跟杨鹤分析道:“老大人,这吃空饷的事情也不是一时一地,当务之急是平息乱民,要平息乱民,还需要陕西巡抚这些大大小小官员的支持才行呀!”
杨鹤擦了擦眼泪,抽泣道:“如今乱民王左挂、苗美率兵进攻韩城。老夫手中缺兵少将,为之奈何?”
洪承畴看了一眼杨鹤手里的三万两银票,问道:“大人手里还有多少兵马?”
“三千?可乱民好几万。”洪承畴苦笑道。
洪承畴想了想,计生心头,道:“请大人打开囚牢, 将这些囚犯借给洪某,洪某愿意带兵破敌。”
“这能行吗?”用囚徒去打仗,会不会是抱薪救火?杨鹤心里拿不定主意,可是却没有其他办法。
“生死之际,唯此而已。”洪承畴一脸坚定。
杨鹤只好同意,并将手中的三万两银票递给洪承畴,并将兵符一并交于其。
洪承畴接过银票、兵符,叩拜而去。
西安大牢,洪承畴放出所有囚犯,清点,竟然有万余。
“尔等身负重罪,就算不死,也是流放三千。”洪承畴一挥手,兵士抬着十几个大箱子,上来,道:“如今有一条活路摆在你们面前,就看你们怎么选?”
“大人,什么活路,说说看!”一个身材高大,脸上带疤的囚徒高喊道。
“陕西有乱民造反,本督要凭借你们去扫平叛乱,事成之后,朝廷会赦免你们所有罪责,还将有丰厚的赏赐,这里的三万两,是给你们置办出征物品。要死要活,自己选。”
洪承畴说完,台下一片寂静,出征打仗是要死人的,谁都明白,生死面前,人难免迟疑。
“我要活。”大个子率先走出人群,从箱子里拿了三两银子,踹进怀里,道:“但我要吃肉,喝酒!”
洪承畴闻言,大笑:“好,好,好,酒肉管够。”
“我要活。”
“我要活。”
“我要活。”
有个头雁,越来越多的囚徒走了出来。
洪承畴择精壮八千,与三千士兵混编,操练十五日,出征,一战大破流民军,斩首万余,其余皆降。
洪承畴斩杀匪首二十八人,其余万余编入军队,得兵马两万。
杨鹤依靠这两万兵马开始在陕西站稳脚跟。
陕西捷报传来,朱由检大喜,连夸杨鹤、洪承畴能干。
“下旨,杨鹤晋升伯爵,洪承畴升任延绥巡抚。”
“陛下,洪承畴私放囚徒,斩杀降卒,杨鹤知情不报,纵容下属为祸,应该追责。”兵部东林党徒立刻发难,这两个货居然还要追究我们吃空饷的问题,让他们得势了还得了。
“不仅如此,洪承畴还口出狂言,说什么陛下只有靠他才能稳定陕西,朝廷不敢加罪,欺君罔上,应该严惩。”东林党言官也跳出来检举,言官向来都是打击对手的利器。
朱由检闻言,头也不抬,问道:“他们的仗打赢了吗?”
“这,打赢了。”这一点东林党也无法否认。
“斩首不会有假吧?”朱由检又问。
“额,兵部派员已经核实,是真的。可是……”
“还记得朕说过什么吗?”朱由检突然站起身,手里摇动着捷报,道:“朕说过,只要仗打赢了,除了老婆不能给,朕什么都可以给!没有罪加功臣的道理。”
朱由检需要的是干实事的人,不是嘴炮党。
“王承恩,传旨,三年之内,朝廷内外不得参杨、洪二人,否则以谋逆论处。”朱由检给朝廷立下规矩,也是为了安杨鹤、洪承畴的心。
“臣等遵旨。”东林党各位大佬纷纷把头缩了回去,皇帝下了死命,没有必要这个时候哦往枪口上撞,朝争不能蛮干,要讲策略。
“另,调拨粮草一百万石前往西安,给洪承畴做军粮,兵部侍郎……”
“臣在,你亲自押运,一定要亲手交给杨鹤、洪承畴,该有克扣军粮者,斩!”
“臣遵旨。”
兵部侍郎亲自押送粮草赶往西安,杨鹤出城二十里迎接,除了,粮草还有从河南武备领取的两万铠甲辎重,兵器。
河南武备是杨景辰在开封兴建的兵器工厂,由于得到朱由检的大力支持,并采取流水作业,每日可生产弓箭三万支,铠甲五千,刀剑三千。成为了中原地区最大的兵工厂,主要供应京军使用。
与此同时,朱由检又在南京兴建了南直隶武备,将过去火器,兵器制造合并如武备,归兵部管辖。
“大人可是雪中送炭呀!”杨鹤看到绵延数里的运粮队和运辎重的队伍,感动的老泪纵横。
兵部侍郎是个捧高踩低的能手,朱由检对杨鹤、洪承畴的宠爱已经溢于言表,三年不参,这是何等的宠幸,哪里能得罪?
“老大人,本部哪敢贪天之功?这些都是皇上的恩典,皇上可说了,缺一件兵器,少一粒粮食,都要本部提头来见。”兵部侍郎笑着从怀中取出交接文书和物资清单,递给杨鹤道:“老大人赶紧安排人查验清楚,给某签个字,某也好回去交差。”
“不急,下官已经备下酒宴,给大人接风。”杨鹤一脸殷勤,兵部是顶头上司,得罪不起。
“不不不,先查验,再吃饭。”兵部侍郎生怕夜长梦多,这一路上自己可是担惊受怕,好不容易可以把烫手的山芋丢出去,不查验清楚,他哪能吃得下饭。
在兵部一再要求下,杨鹤安排人手点查,一石粮食都不缺,一件兵器都不少,这在大明朝是罕见的。
兵部侍郎这才安下心,与杨鹤去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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