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听出了年莹喜话语里的着急之态,当即点头,“六子一定会安心等着二小姐。”
马车之中,刚刚回神的宣月淮看着外面与六子交代的年莹喜,若有所思的收回眸子,朝着软榻之中的宣逸宁瞧了过去,“皇兄很喜欢她?”
宣逸宁翻书的手指一顿,轻眨了下细长的眉眼,不答反问,“怎么说?”
宣月淮要问的其实有很多,比如为何为了她要混进李府,又比如为何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于她,如果只是单纯的交易,未免宣逸宁对这个未来的契约皇后也有些太信任了,不过这些只不过是他心里的想法,而最终说出口的,不过是,“总觉得你待她有些不同寻常。”这句话而已。
他并不是不好奇了,而是他很明白自己与宣逸宁之间的距离,就算宣逸宁信任他,待他不同于常人,却也不代表他就能随意试探帝王的心思,这——就是君与臣之间,永远无法跨越过去的鸿沟。
宣逸宁自然是品出了宣月淮话中的意味,从书卷之中抬起眼眸,看着马出车窗外那抹越来越远的影子,轻如羽毛的呢喃开口,“是感觉朕在宠爱她?”
“谈不上爱吧。”宣月淮望着窗外,目光也悠远了起来,“只是感觉,或多或少有些宠在里面。”
“呵……或许吧。”宣逸宁单手支撑上自己饱满的额头,另一只手则是再次曲起,轻轻点击着自己的膝盖,清然而笑,“因为朕总觉得在她的身上,有一种东西,很吸引朕的目光。”
宣月淮呆愣住了目光,不再说话,马车里再次陷入了安静之中。
夜色之中,站在街道上的年莹喜直到目送着马车消失,才转身顺着后门溜进了李府。
李府,前厅。
此时夜色已深,不少宾客已经离席,只剩下了稀稀两两的几桌,还有零丁的宾客在欢声笑语交谈着什么。
年更荣酒过三巡,面色微红,见宣雨辰朝着他望了一眼,便起身离席,独自一人朝着门外走去,想了想也放下酒杯,跟着起身,脚前脚后的出了前厅。
一路上,宣雨辰走在前面,年更荣走在后面,旁人来看只当是两个人顺路走在了一起。
走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前面的宣雨辰见已经走到了偏院之处,且附近无人,便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年更荣负手而立。
到了这个时候,年更荣岂能再装作不熟悉?赶紧几个大步上前,朝着宣雨辰做了一拜,“司南王可有什么紧急之事?”在他看来,虽然附近无人,却也终归是别人的府邸,宣雨辰一向做事谨慎,要不是有什么急事,定不会如此冒险相约。
宣雨辰一甩身后的袖摆,冷冷的一哼,“年副都统真是好大的面子,竟然连皇帝的圣旨都敢抵抗了!”
年更荣心下一沉,怕是宣雨辰的试探,便假装迷糊了起来,“微臣不懂王爷的意思。”
“你不懂?”宣雨辰眉眼收紧,咬起了牙关,“不要以为本王不知道立后的事情,现在满朝文武谁人不说,那道圣旨定是指给年副都统家三小姐的,如今你这般着急的将自己的女儿随便许配出去,难道不是为了躲避那道圣旨?”
年更荣没想到宣雨辰的耳目竟然如此之多,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延缓的笑道,“不过都是一些官员的巴结之词罢了,这怎么能信?”
“此事如果当真呢?难道副都统不觉得,就此错过了一个,安插在我皇兄身边得力眼线的最好时机么?”宣雨辰咬住不放,月色下的面容略显诡异,“还是副都统爱女心切,深怕自己的女儿成为这场战斗的牺牲品?”
年更荣后背冒汗,被宣雨辰的话逼迫的节节败退,这个关头,早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他只能一心辅佐宣雨辰谋反,可他又不想让宣雨辰觉得他存有私心,如此一番思量下,只能临时找一个替死鬼了。
眼睛一转,心下狠了起来,年更荣缓和的笑,“要想安排进皇宫,也要找一个好摆弄的人,而微臣家的二女儿,正好就刚刚合适。”
“你指的是年莹喜?”宣雨辰眼神一凛,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了,那个今天让他感觉很不同寻常的身影。
“正是。”年更荣擦了把汗,顺着把话说了下来,“微臣这二女儿自幼痴傻,想必王爷也是亲眼见过的,如果那道圣旨当真是指给微臣三女儿的话,趁着这个机会正好用二女儿代替进宫,反正不过是咱们的一个眼线傀儡,想必只需要轻轻的一吓,微臣这二女儿便会事事顺从咱们的意思行事的。”
宣雨辰没想到,年更荣竟然狠心的想到一物代一物的办法,心里惊讶的同时,也不免觉得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他暗自发笑,反正年莹喜那个丫头以前也总是粘着他,如果当真是她进宫了的话,只要他一出面,那丫头不但立马喜出望外的倒贴,还会完全的任由他摆布。
“看来倒是本王误会了年副都统的好意了。”宣雨辰想通之后,将话拉了回来,声音也柔和了不少。
年更荣听着这话,赶紧陪上笑容,“微臣自然是全心为了王爷着想的。”说完,松了口气,无论怎样,只要先混过去就行,而且年莹喜自小痴傻,就算她成了这谋权的牺牲品的话,自己以后也不过是少养活了一张吃饭的嘴而已。
一阵微风吹来,带动了附近树叶的‘沙沙’作响,宣雨辰已心满意足,见此地不宜久留,转身朝着点着灯笼的前厅走了回去。
等着宣雨辰已经消失在了附近,年更荣才起身深呼吸了一口气,朝着另一个方向也离开了这片空地。
“呵呵……”在他们两个人都已经消失了以后,一声伴着嘲讽的冷笑,从树林的某一处树梢,伴着微风传了出来。
一片乌云飘过,等月亮再次射下来之时,一个轻捷的身影,从树梢之上跳了下来,月色打在她精致的五官之上,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
年莹喜哪里料到自己刚刚一溜进李府,便听见了这么一段让人热血沸腾的对话,转动着自己的手腕,她再次冷笑出声,没想到年更荣与宣雨辰的算盘打的还真是响亮,一个是觉得她好摆弄,一个是拉着她做替死鬼,真是好深的算计啊!
气愤难当之下,年莹喜一拳打在了身侧十臂多粗的树干上,随着阵阵树叶的掉落,她握紧自己的双拳,直到双手泛白。
她从没认为是自己是什么善良之人,但也从来不做坑人谋算之事,如今这些打着精明的人,无时无刻不想着站在她的肩膀上,将她踩进地底下,如果她要还不懂得反抗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对不起,他们这些老谋深算刻画出来的计划了?
松开紧握的手掌,摸上怀里的地图,年莹喜勾唇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她本想着将那些信件偷出来就交差的,可如今看来,她倒是改变主意了呢。
司南王宣雨辰是么?外带上你的老婆于淑兰,咱们新帐旧账一起算,看看我是如何让你们鸡犬不宁,府邸败落的!
“年二小姐?”
一声低低的呼唤,打断了站在树下年莹喜的思绪,抬眸一望,竟是一脸温和的李沛,正朝着她缓步走了过来。
“李大公子。”年莹喜淡淡的笑,对于这个李沛的印象,她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
李沛与那些人周旋完了,就赶紧出来找她,没想到他找了一圈,竟然连她的影子都没看见,失望之余,抱着最后的侥幸想着来后院瞧瞧,不想这一瞧,还当真瞧见了她。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李沛走进她,看着她身上单薄的衣着,常年舒展的眉头,轻轻的皱在了一起,二话不说解开自己的长袍脱下,便要覆在她清瘦的肩膀之上。
本就不喜欢陌生气息的年莹喜,后退一步,巧妙的躲避开了李沛的长袍,脸上挂着疏远客气的笑,“只不过是想出来散散心罢了,这就回去了。”
李沛见她闪躲开自己的衣服,有些尴尬的收回了双臂,眼神暗淡了些许,“李某没有轻薄之意,只是见天色已晚,二小姐又穿的如此单薄,怕……”
“李大公子。”年莹喜打断了他的话,朝着他低下头,福了福身子,“天色确实不早了,想必爹爹那边已经要起身回府了,找不到我怕是要生气的。”
李沛想说的话都被她噎在了嗓子眼上,愣了半晌,才赶忙伸手道,“二小姐不必如此客气,既然二小姐想回去,不如让李某……”
“那小女告退了。”年莹喜再次打断了李沛后面的话,转身走出了后院。
她不是没看出来李沛对她的好感,可是她既然无心给人家什么,又何必拖拖拉拉?不如直截了当的摆明自己的心思,也好断了李沛的念头,李沛这人是个好人,既然她年莹喜无缘,就没有必要与人家暧昧的纠缠不清。
伸手掏出了怀里的面纱,年莹喜再次轻轻的盖在了自己的眼下,她刚刚是救六子嫌弃麻烦,所以摘了,还好刚刚李沛没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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