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嬷嬷走的时候已经是申时过了一半了,坐了一天的碧荷见柳嬷嬷终于是被紫蝶送了出去,难免松了口气的靠在了身后的墙面上,“谢天谢地,这说话连个停顿都没有的老太婆终于是走了。”
“噗嗤。”刚刚睡醒的年莹喜笑着睁开了眼睛,看着碧荷那像是死里逃生的模样,打笑着,“不过是让你听了一天的礼仪而已,怎么像是刚刚打完了仗一样?”
“小姐说的轻松。”碧荷撅着嘴的抱怨道,“那柳嬷嬷坐在那里,虽然像是背书一样的流利,不过从始至终一句白话都不曾有过,全是之乎者也的没完没了,可是苦了我这个听的人。”
年莹喜虽然是一直闭着眼睛的睡着,但是柳嬷嬷传教的时候,她或多或少还是听了一些的,那些像是文言文一样的话就连她听着都昏昏欲睡,就不要说是连大字都不识得几个的碧荷了。
“行了,再撅可就嫁不出去了。”年莹喜笑着直起了身子,抻着懒腰的掀开了床幔,还没等她朝着窗外叫喊,便见一个人影快速且无声顺着窗子飞身的跃了进来。
墨修停落在她的面前,先是将她仔仔细细的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才像是松了全身的警惕一般的收回了目光,随后转身便要离开。
“等会。”年莹喜喊住他已经抬起的脚步,拢着衣服走到了他的面前,“昨儿晚上齐妃那边可是有什么动静么?”
墨修垂着眼眸,淡淡的开了口,“齐妃从昨儿晚上便一直在珍宝斋里,不曾出去更不曾与人有过交集。”
年莹喜点了点头,她只不过就是这么一问,也根本不曾怀疑过昨儿晚上碰见宣逸宁的事情是齐妃从中作梗。
若是齐妃真想将她出宫的事情揭发的话,大可以去顺风顺水的告知禧妃将事情闹大,犯不着直接去惊动宣逸宁。
“既然主子没事,那么属下便告退了。”墨修不咸不淡的开了口,说完便再次抬起了脚步。
年莹喜对于墨修今儿的样子很是疑惑,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的手腕,拉着他的身子转到了自己的面前,“墨修,你今天是怎么了?”虽然他一向都是沉默寡言,但与她说话时还是多少带着点感情起伏的,绝对不会像是现在这般的完全机械化。
墨修被阳光晃射的睫毛在听了她这句话的时候轻轻的一颤,随即抬起眼眸直视着她的面颊,凸出在脖子上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却是一句话没有的再次垂下了双眼。
这下,年莹喜更加的好奇了起来,她琢磨了半天,终于是笑了出来,“墨修,你该不会是在担心我吧?”
“……”墨修一动不动的任由她牵着,虽然他不曾有过表示,不过他僵硬起来的身子已然告诉了她答案。
其实从昨天开始到现在,他一直都没能合过眼睛,从齐妃住处回来的时候已然天亮,本来他见年莹喜平安回来是开心的,可是他却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是宣逸宁将年莹喜给送回来的。
一来二去之下,他难免自我责怪了起来,总怕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让年莹喜昨晚的行踪暴露了。
“墨修。”年莹喜轻轻叫着他的名字,在他诧异抬眼的瞬间,露出了最为真挚的笑容,“谢谢你如此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有你保护着我的安全,是我的荣幸和骄傲。”她的笑容在阳光的晃照下越发明亮,像是一朵盛开在烈日下的雏菊,别具一格的让人移不开眼。
一向沉稳冷漠的墨修难得呆愣,趁着她收回笑容之前,点了点头的抽出手臂飞出了窗外。
“他害羞起来的样子也是一样的好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下床榻的碧荷,看着墨修离去的身影,花痴的呆愣住了神情。
“……”年莹喜听在耳里,难免无语的望了望天,想着墨修刚刚有些凌乱的脚步,笑着摇头,这家伙居然还懂得害羞?看来他也不算是一块油盐不进的硬石头么。
等她忙完了这段时间,一定找个机会好好撮合一下他与碧荷,她要尽最大的努力让跟在她身边的人都能得到一寸的安逸。
如此想着,年莹喜的心情忽然好了不少,她在碧荷的梳理下换了件轻便的裙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剩下碧荷一人一边犯着花痴一边整理着内屋。
中厅里,六子站在一处低着头心思着什么,年莹喜倒是也没多想,直接开了口,“六子,你帮我去办点事情。”
“……”六子闻所未闻,依旧看着墙角的某一处发着呆。
“六子?”年莹喜狐疑的拧起了眉头,正要迈步过去看看那六子是怎么了,却被赶过来的八宝拦住了去路。
“主子有什么吩咐交代我便是了,六子正忙着想媳妇呢,估摸着现在就是地震了也感觉不到。”
“媳妇?哪来的媳妇?”年莹喜好笑,她不过就一个晚上不在,怎么六子就多出来个媳妇?
八宝瞧了瞧六子魂不守舍的样子,嘿嘿的压低了声音,“主子有所不知,刚刚蓝水姑娘带着太医经过咱们门口,不过是和六子说了几句话而已,六子便一直像是没了魂似的成了现在这幅德行。”
年莹喜听闻,眉头一皱,心中狐疑,“蓝水好端端的带着太医去哪里?”
“说是齐妃娘娘的手被开水烫伤了,而且……”说到此处,八宝更是贴近了她的耳朵,“好像是和皇上发生了些什么不愉快。”
宣逸宁去找齐妃了?难道是因为自己?年莹喜拧眉的琢磨了起来,如果宣逸宁当真想要自己是如何出宫的,想来也不是个麻烦事,不要说他用不用惊动其他人去彻查,想来他只需动动嘴皮子让那方准一探,便就能清楚其中的了然。
归根到底这皇宫是他的,估摸着就算是少了块砖头,只要他想,便轻而易举的就知道那砖头是怎么没的。
这么看来,倒是她将齐妃给连累了不成?若当真如此的话,这可如何是好?她平生最讨厌的便是欠人家的东西,更何况现在欠的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分。
收敛起自己的思绪,年莹喜见紫蝶刚刚从外面回来,伸手示意她过来。
“小姐有什么吩咐?”紫蝶停站在了年莹喜的面前。
“你去翻翻上次宣逸宁赏赐的东西,找出几件能打眼的装好了带着,随着我一同去一趟珍宝斋。”
紫蝶点了点头,不多问的转身进了隔壁的厅内。
一直站在一处的六子听闻到了珍宝斋三个字,立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冲了过来,“小姐要去珍宝斋?带上我一起去可好?”
八宝见了,失笑调侃,“主子是去珍宝斋办事的,带着你做什么?难道带着你去幽会蓝水么?”
六子一听,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像是被人扎漏气的皮球一样,瞬间又继续的垂头丧气了起来。
年莹喜见了,想了想叹了口气,“反正我与紫蝶也不识得去珍宝阁的路,你且随着我们一同去吧。”
“真的?”六子眼中是难以遮掩的兴奋。
年莹喜点了点头,言语之中却是严肃的警告,“不过你去是能去,但绝对不能给我添什么乱子,不然你信不信回来我亲手剥了你的皮?”她说罢,挑眉忽然朝着六子笑了起来,满脸的诡异。
八宝听此是完全不信,一门心思的认为年莹喜不过是说说而已,不过六子可就不敢不信了,毕竟他还心有余悸的记着那曾经缠绕在年莹喜身上的野鬼一事。
打了抖,六子赶忙点头,“小姐放心,我只要远远的看着她就行,绝对不给小姐惹麻烦。”
宣国皇宫,珍宝斋。
安静的屋内,只余着蓝水的低低抽气声,她轻轻的为齐妃涂抹着太医刚刚开的药膏,心疼的手指都轻微的颤抖着。
相对于蓝水的心疼,齐妃倒是淡定一片,“刚刚叫你办的事情,你可有办妥?”
“放心吧娘娘。”蓝水吸了吸鼻子,手上的动作不停,回答的麻利,“都是按照娘娘的吩咐说的。”
齐妃满意的点了点头,垂眼看着已经被白色药膏涂抹得看不见本身红肿的手背,呆愣了半晌之后忽然推开了蓝水,拿出丝帕将那些药膏全都擦拭抹去。
“娘娘您这是干嘛?”蓝水被齐妃推坐在了地上,一脸惊讶的看着齐妃狠命的擦着自己的手臂,失声喊着,“好不容易才稍微消失了些红肿啊!”
齐妃对于蓝水的惊慌声充耳不闻,不但是将刚刚的药膏全部的擦了个干净,更是冷眼抬头的吩咐着蓝水,“起给我打点热水来。”
蓝水早已吓得慌了神色,如今又听齐妃这莫名其妙的吩咐,脚下的步子根本不敢挪动半分,“娘娘您到底是怎么了?烫伤虽小但处理不好总是会落下疤痕的啊!”
“叫你去你便去,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的废话?”齐妃拧眉,声音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柔和,一双沉浸过万千的眼,是慑人的静默决绝,她看着蓝水被她吼的有些发抖的身子,更是厉起了声音,“还不快去!”
蓝水吓得双腿发软,正要听命的跑出去打水,却忽然听闻从门口传来了一道高喊的声音,“皇后娘娘到—!”
齐妃豁然起身,眼中闪烁的是快速交替变换的精透,转眼盯着手边冒着热气的汤碗凝视片刻,忽而咬着牙将自己本就烫伤的手,狠狠的放进了那还烫嘴的热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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