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原本的寸头有些长长了,还没去理。五官分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潮城的气候,他最近有些变白了,但没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总是透露着一点不耐烦,有点凶。
总之就是看起来很直男。
一个高冷的直男,看另一个男的抽烟,把自己看硬了……
方颉小声骂了一句“操。”
比起慌乱,其实方颉更多的是茫然。
他第一个反应是:我是同性恋吗?
这个念头刚出来,第二个问题立刻破土而出。
我喜欢江知津?
方颉没谈过恋爱,倒是收过几次情书,男的女的都有。但他从来不在意这个,因为他没有喜欢过谁,想要和谁谈恋爱,更没有过今天这么尴尬的经历。
我喜欢江知津?
疯了吧。
不喜欢?
那你至于硬吗?至于那么多次悸动得跟先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似的吗?至于现在躲卫生间里不敢出去,心跳得跟刚跑完五千米一样吗?
在这么安静狭小的空间里,方颉觉得自己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快得更打鼓似的,乱七八糟,一下接着一下,几乎让自己喘不上气来。
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
突然门外突然响起了两声敲门声,方颉猝不及防,心差点没吓飞出去。
“干嘛呢?”是江知津的声音。
方颉缓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确定看不出什么异样了才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江知津站在门口,看到门开了便抬头看人。方颉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声音都保持正常——保持那种高冷不耐烦有点欠揍的态度。
“洗澡。”
“你睡衣拿了吗?”
方颉一顿:“忘了。”
“……你这记忆力还能当学霸呢。”江知津没忍住又嘴欠了。“考试抄的别人卷子吧?”
他原本以为方颉会茬回来,没想到方颉什么都没说,回房间拿了衣服,折回洗手间时才又看了江知津一眼,开口:“你……”
江知津已经打算回卧室了,闻言回头看了方颉一眼。方颉停了一下,接着说:“把头发吹干再睡吧。”
“……管得还挺多。”江知津回过神,“洗你的澡。”
自己管得确实越来越多了,方颉关上洗手间的门,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天晚上方颉写了两套英语卷一套数学卷还有三个单元的理综,又背了一遍必修一到必修五的所有必背文言文。等时间跳到凌晨三点,方颉确定了,自己确实睡不着。
但是他又不敢停下来,因为只要一停,脑子里就会被一件事占据。
——自己好像,喜欢江知津。
方颉扔下笔,把头垂下来,抵着桌子闭上眼睛。坚硬冰冷的木质桌沿抵着额头,这样的触感能让他稍微清醒一点。
前面十八年的人生里没喜欢过人,第一次就这么刺激,让他有点吃不消,脑子有点发蒙。
旁边传来了轻微的猫叫声,方颉回头看了一眼,汤圆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房间的,刚从床底下爬出来,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方颉。
方颉伸手勾了勾,刚好能碰到,他顺手把汤圆捞了起来,放在腿上。汤圆也不跑,乖乖趴在方颉怀里,抬头瞅着对方。
“你怎么不去江知津房间啊,总跑来我这儿。”方颉小声道。
“喵——”
“觉得他讨厌是吧。”方颉笑了笑,“又懒嘴又欠,爱抽烟,有时候还特别烦人。”
“喵——”
但是他永远会帮你解决麻烦,有时候会抱抱你,会听你说话,会和你说有我在呢。
方颉说不下去了,挠了挠猫下巴,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头一天晚上接近四点才睡,但第二天是周六,方颉还有白天一天的课。他原本以为自己上课估计会打盹,但没想到一整天精神都挺好的。还和蒋欣馨、徐航他们几个讨论了一下昨天的物理考试。
当然蒋欣馨是认真讨论考试题目,徐航就是来讨论八卦的。
“听说你昨天半小时写完试卷提前交卷了?”徐航就差把佩服两字写脸上了,“牛逼啊同桌。”
“……这都谁传的。”方颉有点无奈,“怎么不说我十分钟交的卷呢。”
“这都不重要,反正现在学校已经传遍了,巨牛,已经有外班的特地来瞻仰你的风采了,下一步就应该是高一高二的了。”
……方颉总算知道今天一整天在教室外面晃荡的面生的同学是怎么回事了。旁边的蒋欣馨乐得不行,补充道:“真的真的,和你一个考场的女生是我朋友,还和我说觉得你提前交卷的时候特别酷。”
方颉:“……”是我不了解当代审美了。
“她还让我问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方颉不假思索地回答。
蒋欣馨接着笑着问:“那有喜欢的人吗,没有的话她想试试。”
方颉这次没说话。
昨晚的问题又摆到了他面前,让他有点头痛。
他挺长时间没回答,蒋欣馨和徐航都发觉不对了,徐航一脸震惊地看着方颉。
“我靠同桌,是谁啊,是我们班的吗?是我们年级的吗?你可是学霸啊,谈恋爱影响学习!”
蒋欣馨也有点震惊,但是反应还挺快,立刻和徐航斗嘴:“再影响也不会和你一样的,你昨天物理考得怎么样啊?”
“蒋欣馨同学,你作为一个学习委员,就是这么对待同学的吗?”
“就这么对待你,昨晚的英语作业还没交给我呢。”
“我靠我忘了……”
话题就这么越扯越远,方颉稍微松了口气。
下午最后一节课刚刚结束,江知津的短信跟掐好时间似的,进来了。
“先回家把饭煮了,我晚点回来。”
方颉回了个“知道了。”心里松了口气。
经历了昨天晚上,他还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江知津。虽然对方肯定还不知道他曲折的心路历程,但方颉就是有些尴尬和心慌。
说做贼心虚好像有点不太恰当,但确实就是这样的感觉——潘多拉的盒子被他自己无意间打开了,想再合上,但是里面的东西已经出来了。
掩耳盗铃没有用。
回到家江知津确实不在,方颉舀了一碗米淘好煮上,又回到客厅收拾了汤圆今天的猫砂,换了猫粮和水。
这个时候他终于感觉困了,毕竟昨天晚上实在熬得太晚。他懒得回房间,倒在沙发上,垫了个靠枕,不到两分钟就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得很沉,什么梦都没做,直到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开了客厅的灯,又走到了自己旁边。随后身上忽的有了点重量,有人给自己盖了床毛毯。
方颉勉强醒了过来,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江知津。
对方站在沙发旁,还是俯身盖毛毯的姿势,见到方颉醒了,轻轻一挑眉:“吵醒你了?”
方颉反应了一下,才道:“没有。”声音还是哑的。
“睡的还挺熟,昨晚做贼了吧。”江知津直起身。“去洗把脸,快要吃饭了。”
方颉没说话,从沙发上直起身,坐在原地没动。他头有点疼,又是刚睡醒,有点不太想动弹。江知津看他一眼,“啧”了一声,从包里摸出了什么东西,撕开包装。
“张嘴。”
方颉:“……什么?”
方颉刚开口,江知津就把什么东西喂到了他嘴边。方颉下意识的吃了进去。
一股熟悉的柠檬酸味在他嘴里炸开,酸得人一个激灵。江知津露出一点笑意:“现在醒了吧?”
没等方颉回答,江知津顺手在方颉的脸上蹭了一下。
因为刚从外面回来,江知津的手非常冷,像是一块冰,贴在方颉脸上的时候带着一股寒意。但他只碰了几秒,就飞快地收回手。
“醒了吗?去洗脸。”
方颉这次是真的醒了。
江知津的手贴在脸上的时间很短,就是为了冻一下方颉,但还是让方颉心里一下就慌了。
对方的手很冷,但方颉被碰到的地方像是窜起了火,迅速燃烧起来,野火燎原似的,烧得他整个人连着心脏都有点发烫。
江知津还在厨房,方颉站起来去了趟洗手间,打开洗脸台的冷水开关俯身洗了一把脸。
就这么几秒,方颉烧得滚烫的心里忽的得出了结论。
去掉好像。
自己喜欢江知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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