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回心魔瞒着他,谢知非和裴笑心里就很愧疚,总觉得有种背叛了赵怀仁的感觉。
而这桩事情,也不像前两桩那样,可以瞒得住。
与其等着怀仁来问,不如他们两个痛痛快快交底。
第三个原因——
当今陛下是点香人,放眼天下,除了汉王以外,怀仁是陛下最看重的人。
他如果出面,找准时机的话,说不定朱家还有一丝丝的希望。
沉默中,谢知非微妙地挑了一下眉,“明亭啊,咱们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裴笑清楚的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却坚定的一点头:
“不用担心,我相信怀仁的为人。”
……
赵亦时踏上游舫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诸多不对劲。
首先:摇船的人是丁一;
其次:竟然没有梅娘;
最后:谢承宇和裴明亭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船舱里等他,而是站在甲板上,两人神情都很凝重。
再联想到,这会天才刚刚暗下来……
他走上前:“说吧,出了什么事?”
谢知非:“进舱说话。”
裴笑在边上点点头。
进到船舱,谢知非亲自沏茶。
三杯热茶端上来,裴笑一咬牙,爽快地开了口。
故事很长,从朱旋久的棺材裂开开始,讲到一轮血月,阴界的乌鸦……
从阴界的乌鸦,讲到桃花井、催命钉,讲到天市、太微两个小厮……
从两个小厮,又讲到巫咒案,讲到沈家、沈杜若……
最后才说起沈炎德的遇刺,和晏三合今天的突然失踪。
赵亦时原本神色还很平静,听到巫咒案时,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呼吸粗重起来。
裴笑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的脸苍白的像一张纸,双眸里前所未有地露出了惊恐。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从古至今,有些事情是一定像那搓红狐狸毛一样,沉入深井,再严严实实盖上盖子的。
但盖子盖住真相,盖不住人心,更何况人的嘴,本就是这世上最不靠谱的东西。
所以赵亦时心里一直很清楚,皇祖父当年上位的手段肯定不会光明磊落。
但这种事情别人能说能议,唯独他这个皇太孙连想一想,都是对皇祖父的大不敬。
一来,他们是祖孙,血脉相连;
二来,没有皇祖父当年的手段,又何来他如今的风光。
但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这个井上的盖子突然盖不住,要被掀开来了。
掀它的人中,还有两个是他的好兄弟。
“你们的胆子太大了!”
赵亦时忽而起身,怒道:“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
“怎么和你说?”
谢知非抬眼看着他:“鬼知道朱旋久的心魔,竟然牵扯到这桩事,我和明亭暗中商量多少回,犹豫多少回,一个字都开不了口。”
“怀仁,我们告诉你,就是把你扯进来。”
裴笑叹气:“谢五十和我说,他站在你的角度往深里想一想,都觉得难的不行。不知道,总比知道更安全一些。”
赵亦时无言以对,跌坐下去,后背一身的冷汗,“这会怎么又舍得说了?”
谢知非:“晏三合不见了,再不舍得,也得说了。”
裴笑:“这小子喜欢晏三合。”
赵亦时不可思议地看着谢知非。
谢知非重重点头,“还不是一点两点的喜欢。”
赵亦时不由冷笑:“三点、四点还是五点、六点?”
谢知非唇一动,轻轻咬出两个字:
“十分。”
怪不得!
怪不得!
赵亦时手指冲谢知非点点。
这人做事一向八面玲珑,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心里一本账,从来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境。
按理事情查到巫咒案,他就应该撤回来,还不顾死活地凑上去,肯定是为了晏三合。
谢知非看着赵亦时变了几变的脸色,一掀衣袍,跪倒在地,把边上两人都惊了一跳。
“殿下。”
他沉声道:“承宇从来没求过殿下什么,今日这一跪,是想求殿下看在……”
“你他娘的给我闭嘴!”
赵亦时猛的一拍桌子,“明亭,把他的嘴给我塞起来。”
“要不……”
裴明亭叹了口气,“还是你自个动手吧,我其实也想跪一跪的,为了晏三合……”
的婢女李不言。
刚刚在绸缎的庭院里,那丫头两行热泪,让他心头狠狠一酸,酸完又隐隐作痛。
她是李不言啊!
天不怕,地不怕,厉鬼走到她面前,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只会拔出软剑,呵声道:“来,姑奶奶会会你。”
可现在,她却为了一个晏三合落泪……
他莫名的想到了初见时,在刑部门口,那丫头莞尔一笑,冲着所有人昂首道:
“一个人,一条命,救不出小姐,我要这条命干嘛?”
晏三合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她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哪怕毁天毁地毁自己。
裴笑想到这里,腿一屈,跟着跪了下去。
“行啊,行啊,你们一个个都跪着……”
赵亦时冷笑连连:“跪吧,有种就别起来,我一个人去汉王府要人。”
“怀仁?”
“怀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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