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氏带着赵淙毓秘密出城后,一刻不敢停歇地赶路,等听到前皇后薨的消息时,他们母子俩已经在出海的船上。
“他们果然,从未打算放过我们……”赵淙毓喃喃道,躲在舱房里伤心。
不管皇祖母对别人如何,对他是极好的,所以他恨那些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人。
李氏拍拍赵淙毓的背:“别想了,薛太后当年……就算陛下肯放过,薛太后也不会同意的。”
说来说去,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反正李氏从未想过报仇,便孜孜不倦地提醒儿子:“记得你答应过娘的,不要再沉湎过去,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娘考虑,娘以后只想过点安稳的日子。”
赵淙毓闻言,便将眼底的恨意压下去,点点头。
大船开了起来,李氏望着窗外面辽阔无垠的海面,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希望。
她带了足够多的银子,若无意外的话,可以供他们母子俩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了。
*
转眼间新帝登基便满一个月了,谢家老夫人日盼夜盼,就盼一道赦免谢家的圣旨。
今儿早起来又问嬷嬷:“有消息了吗?”
“老夫人,天才刚亮呢。”嬷嬷哭笑不得地道:“就算是今天来的圣旨,也没有这么早。”
“唉,我这不是心急吗?”老夫人自言自语:“都一个月了,元瑾可是大功臣,皇帝再忙也应该想起这事了才对。”
听着像是编排皇帝,嬷嬷顿时不敢接茬,心想乖乖,这话可不兴乱说。
“还是说,元瑾根本就没有向陛下提起?”老夫人忽然想起这个可能,表情瞬间变得很精彩,因为她感觉自己猜中了,这还真是谢元瑾会做的事,于是连忙吩咐道:“快,派人去将军府一趟,就说我身子不爽利,叫元瑾来看我。”
嬷嬷:“……”
得,老夫人又要作妖了。
但这一趟还是要走的,他们也不敢明着忤逆老夫人,只不过到了将军府,到了谢元瑾的跟前,嬷嬷便一字不漏地将老夫人的小心思说了出来。
“国公爷。”嬷嬷恭敬地喊道:“您要是不想去的话,不如奴婢回去禀了老夫人,就说您公务忙碌,没在府里?”
“不必了,这回不在,下回她还派你来,也是一样的。”谢元瑾却道,还不如去一趟说清楚,免得对方一直惦记。
老夫人躺在屋里装头疼,听说谢元瑾来了,便闭上眼睛叹长气:“唉……”
“祖母,您哪里不舒服?”谢元瑾踏进来关心道。
“元瑾来了?唉,还不是忧心你爹与你弟弟他们。”老夫人睁开眼睛,看向已经升了镇国公的长孙。
谢天谢地,谢家的爵位又回来了,还更高了,也算是否极泰来。
她叹气:“祖母昨夜发了噩梦,梦见你爹他们在岭南没吃没喝,还要遭人欺负,早上醒来便头疼得厉害。”
“哦,是吗?”谢元瑾往旁边淡定地一坐,似笑非笑:“看来祖母这头疼很不一般,寻常的大夫还治不好了,需得从根源上入手才行。”
老夫人讪讪的,如何没听出来长孙的阴阳怪气,可是她有错吗?
便干脆爬起来明说:“你如今升了国公,是新帝登基的大功臣,想来到陛下跟前求个恩典,赦免了你父亲和弟弟也不是难事。”
老夫人盘腿揣着手:“否则你在京中位极人臣,而你的父亲与弟弟却在岭南流放种芭蕉,这像话吗?”
再说了,有个罪臣爹,说出去谢元瑾也没面子不是?
所以老夫人极其不理解,谢元瑾为何迟迟不肯帮自家人脱罪。
“祖母怎知我没求?”谢元瑾反问道:“陛下是个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而父亲他们犯的谋反之罪,哪那么容易赦免。”
闻言,老夫人的一颗心往下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皇帝不允?
“不过。”谢元瑾话锋一转,又说道:“陛下说了,等过段日子风头过去,可以悄悄去打点,届时给父亲脱了罪,还能在当地谋个小官小职。”
老夫人听前面的话一喜,听到后面又不满足:“什么意思?你父亲他们不能回京吗?”
岭南那个贫苦之地,就算谋了官职又有何用?
“嗯,本就是偷偷摸摸的事,怎能大张旗鼓回京?让人知晓陛下徇私枉法吗?”谢元瑾严肃地道:“伴君如伴虎,您莫非觉得孙儿坐在这个位置上很安逸,能指挥陛下做事?”
老夫人一噎。
她当然知晓伴君如伴虎,先帝就差点儿要了谢元瑾的命,不由内疚道:“祖母不是逼你,只是可惜,好好的一个家四分五裂,唉,祖母只是想一家团聚。”
“脱了戴罪之身,在岭南当官也能过得很好。”谢元瑾闻言便提议道:“您要是想与父亲他们一起生活,孙儿便派人送您去岭南颐养天年,省得四分五裂。”
“……”老夫人的脸色一阵难看,京城待得好好的,谁要去岭南那个鬼地方颐养天年?
见谢元瑾满脸认真,她动动嘴唇再不提团聚,而是生硬地转移话题:“善仪近来如何,祖母日夜盼着抱重孙子呢。”
“她很好,我也日夜盼着抱闺女。”谢元瑾道,特地咬重了‘闺女’二字,免得被祖母说中了。
老夫人的脸色又是一变,不满道:“哪有你这样当爹的,嫡长不盼儿子盼闺女?”
她知道谢元瑾可能又要说了,自己已经有了好几个儿子,说到这个她就来气:“你莫不是还以为养子也是子?”
“自然。”谢元瑾点头。
“哼。”老夫人轻哼一声:“我听说临哥儿回陆家了,现在已经是勇国公世子,你就不怕那两个小的也是替人做嫁衣,到头来白费力气。”
谢元瑾当真不爱听这话,他们与临哥儿的感情,根本就没有那么功利与俗气,更不是改个姓就能抹去的,但也懒得与祖母争辩,只是笑笑:“您还是继续操心父亲一家子吧,这次侥幸脱了带罪之身,下次可别再指点到沟里去了。”
未等老夫人有所表示,又道:“至于将军府内部的事,孙儿自有打算,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言下之意,孙儿就是不听您的瞎指点才屹立不倒的。
而原侯府能流放到岭南去种芭蕉,与您的教育和指点脱不开关系,您心里没点数吗?
“……”老夫人听懂了,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有点生气,这孩子说话怎么尽噎人?
旁边伺候的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嘴巴也闭得死死的。
等谢元瑾离开后,老夫人怄气地对嬷嬷控诉道:“哪有孙子这样挖苦自己祖母的,他真是越来越无状了。”
这话嬷嬷们可不敢接,只是在心里想道:“可不是国公爷越来越无状了,分明是您指手画脚被婉拒了,所以恼羞成怒。”
说起来,老夫人本来有机会成为国公府的老太君,可惜了,当初不曾坚定地维护国公爷,如今尊贵的老太君也就做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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