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眸子会心相对,心照不宣。
阮清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明明都攒了两个公主了,这会儿又都没了。
东宫的内庭,还是空空荡荡。
两人不好同时回去,阮清先行一步,谢迟在楼上看着,以确保她平安回去。
她临走,忽然心念一动,转头问站在楼上的他:
“阿徵,如果你不是生在帝王家,而只是个富贵公子或者闲散王爷,会怎样?”
谢迟倚在窗边,抱着手臂,垂眸向下看去,嗔道:“孤是太子。你看彤史看多了?”
阮清便知,他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这么大的秘密,他那日发现她看了彤史,便该怀疑到她已经有了猜测了。
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琢磨着杀她灭口,而是想帮她干活……
“嗯。”阮清转身,低着头,飞快地走了。
难怪从一开始,谢迟那么轻易地对谢肃安动了杀心。
他不是弑父,他是要替父报仇。
可是,她居然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居然还决心陪着他“弑父”。
不是他疯了。
是她疯了。
……
阮清回了猎场外,一路有谢迟的人暗中护着,白棣棠那边又已经焦头烂额,她倒是暂时安全,便一头钻进尚仪局女官住的帐篷。
见梁雁止已经睡了,太阳穴那里还覆着一块浸过凉水的布巾,就知是谢迟下手重了。
她默默从怀里掏出谢迟刚才给她的药膏,想了想,还是抿着唇,轻轻坐在梁雁止身边,替她将布巾摘了,又拿药膏小心给她涂上。
梁雁止被弄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见是阮清,立刻一喜。
她想说话,又怕吵到别人,只好压低嗓子,“你回来啦?那个人有没有为难你啊?”
阮清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只是例行公事,习惯了。”
“哦……”
梁雁止原本以为,一个寡妇,要从侯府出来谋生,必是有不能说的苦衷。
经过今天的事,她更加确定,阮清日子过的定是艰难。
不但穷,而且平常给人欺负。
不然,一个女人,那般被男人给抱走,是审个什么案?
她如何还道是习惯了?
但是,梁雁止也不好点破,只觉得大家都是女子,在这个世上,想要不依靠男人,好好活下去,本就不容易。
若是想不被男人欺负,就更是难上加难。
于是,她握住阮清的手,“阮大人,其实,我这些年也攒了一点钱,我娘的私房钱也早晚都是留给我的,将来你要是不嫌弃,咱们俩一起辞官,我带你离开上京城,我跟我娘要了钱,咱们俩就个伴儿,找地方过日子去好不好?”
阮清:???
她居然真的有点心动。
简简单单地活着,才是她最向往的日子。
“好,”她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她,“但是现在不行,我到底是侯府的寡妇,头顶上是有贞节牌坊的,若是私逃,万一被人告到皇上面前,就是欺君之罪。抓回来,是要沉塘的。”
梁雁止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自己是天真了。
阮清继续给她上药,声音又低,又恬静,“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这世上,第一个真心诚意可怜她,知她与人有私却不轻贱她,还有胆说要带她远走高飞,帮她挣脱牢笼的人,居然是个只会用笔写彤史的弱质女子。
实在是又可悲,又可笑。
她上药的手法好,梁雁止额角上肿的大包被揉的舒服多了。
“你这药真好,又清凉,又舒服,是怎么配的?回头我也备一盒。”
阮清有点尴尬,“你若喜欢,就拿去好了,回头我府里还有。”
她没告诉她,这是谢迟给她的“薄荷欢宜膏”,是京中贵妇们专门用来事后保养的。
……
谢迟随后也回来了,到了营帐门口,见朱砂苦着脸,脸上还有一只不大的巴掌印,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他进了营帐,立刻迎面嗖地飞来一只绣鞋。
他也不躲,麻利抬手把鞋抓住。
“母妃,鞋是打不死人的。”
“这个时候,你还有功夫跟她厮混去?”沈娇正坐在他营帐中,气得大眼睛不停地翻。
“儿女情长,鱼水之欢,天地大伦。我非她不娶,与她亲近有什么不妥?”
谢迟神情沉静如常,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来到沈娇面前,单膝跪下,帮她把绣鞋穿了回去。
沈娇见他这样儿,再大的气也气不起来了。
但是依然抬脚,踢了他一下。
“起来,你是太子,跪下给女人穿鞋,像什么话!”
谢迟便微微一笑,起身,“母妃还是心疼儿臣的。”
沈娇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让你舍了一个惜时,保你的心肝儿,是因为惜时没什么用,咱们也不指望东阳那群狗剩儿能用得上!可是,雀翎不一样!她是南启王的心肝宝贝,你有了她,就相当于有了白棣棠!有了南启的白羽军!你到底明不明白本宫说的话!!!”
她想揪他的耳朵,把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塞进他脑子里去。
谢迟亲手斟茶,给沈娇消气,嗓音甚是平静,毫无波澜:
“母妃息怒。雀翎若能安守本分,自然什么都有她的。但是,她明知儿臣在意谁,却偏要将那人置于死地。”
他双手将茶奉到沈娇面前,“倘若将来,母妃挡了她的路……,她又该如何?”
沈娇妖艳的眼睛动了动,接过茶,“怎么觉得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呢?”
谢迟:“更何况,白棣棠其人,儿臣此番与他打过交道,认为此人绝非久居人下之人。南启王压不了他几日了,雀翎,早晚是一颗弃子。”
沈娇拧着秀眉又想了想,“道理好像都被你说了,但是,不对呀!”
她将茶盏撂在桌上,“你若能笼络南启,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你看现在外面,剑拔弩张的,皇上还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儿呢,若是知道了,看你怎么收拾!”
“那就有劳母妃多加操持了。”谢迟笑容可掬,转身去拿东西。
沈娇早就对他那一套了如指掌,“你别求本宫!本宫把山珍海味都送到你嘴边,你也能拉一坨屎在上面。本宫帮不了……你……”
她正嘀嘀咕咕地,还没说完,就见谢迟回来,手里拿着一只匣子,咔哒一下,在她面前打开。
里面,赫然一只硕大的红宝石戒指。
“碧血丹心!”沈娇染着艳红指甲的手,掩着唇,倒吸一口气,一时之间惊喜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你哪儿弄来的?”
听说,是夜郎国的传世之宝,后来,夜郎亡国了,这宫中至宝就再也没人见过了。
她还在为那“金枝玉叶”赐给了孟玉莲,成了陪葬物,暗暗惋惜呢。
这忽然就有了如此的好东西。
“母妃戴上,看看配不配您新染的丹朱豆蔻。”谢迟笑眯眯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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