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
传令兵把丘福扶起,将一个大大的包袱交出,叮嘱道:“丘千户,曹国公让咱们兄弟,代为传达几句陛下圣谕。”
丘福、朱能听闻,笔直站立,满脸认真等待……
“陛下很满意你们的忠心。”
“希望你们在军中,实验肩标的过程中,用心发现问题,总结经验,为肩标修改、推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建言献策。”
哈!
‘陛下竟然对我们寄予了如此厚望?’
‘瞧瞧,这就是坑朱四郎的好处,再多坑几次就好了!’
丘福、朱能极力保持为将者的稳重,却还是忍不住,相互雀跃对视。
千户、副千户,他们这种级别,在朱四郎面前,算是很牛了!
可其实,放眼整个大明。
千户、副千户不说多吧,至少千把个还是有的。
除了皇宫的禁军、驻守金陵的京畿大营。
陛下能叫出名字,且记住对应样貌就不错了。
而他们竟然能得到陛下,好几句叮嘱!
“请代为转达曹国公,末将绝不让陛下失望!”丘福冲着金陵方向郑重一拜。
传令兵羡慕看着丘福、朱能。
两人身上的雀跃,是个人就能感受到。
朱能笑着说道:“几位兄弟舟车劳顿,一定很累了,我已经命人准备饭食……”
“不了,我们还要赶着回去复命。”
送走传令兵后,丘福便迫不及待笑着转身,“走,去看看陛下给咱们设计的标识。”
“肩标。”朱能边走边提醒,“陛下已经给标识重新命名,全名剑式肩标!”
“对对对……”
哈哈……
丘福爽朗大笑,快步来到简易搭建的桌案前,手碰触包袱时,停顿一下,摇头笑道:“激动的有点紧张。”
说着,小心翼翼打开包袱。
两人瞬间瞪大眼……
“明黄!”
朱能怔怔看着,喃呢。
传令兵没有细说,他们只是知道,各级将领,该佩戴几道杠。
怎么也想不到,肩标上,竟然有明黄!
丘福回神,伸手……
手有些哆嗦,小心翼翼将其中一副三道杠肩标捧在手中。
厚实的红布,好几层叠在一起,用红线缝制而成,像纳千层底。
一端齐平,一端裁剪成剑尖状。
像一柄浴血的,无柄无鞘利剑!
明黄线绣织的三道杠,纵列在‘利剑’中间。
间距相等,左右对称!
“老朱,我感到了千钧之重!”丘福下意识有感而发。
朱能也郑重点头,“做的太精美了,这么短的时间,陛下命人做的这般精良,还亲自叮嘱咱们,可见陛下对此事的重视。”
“千户,我来为你戴上吧?”
戴上?
丘福激动点点头。
转身面向朱能。
朱能拿起一个肩标,比划一下,忽然犯难了,“千户,这剑尖是对准你脖子呢?还是对准肩膀两侧呢?”
“陛下设计无柄无鞘的肩标,应该是警示咱们为将者,要兢兢业业,谨小慎微对待兵权。”
“可这剑尖,该朝那个方向……”
丘福扭头看了眼,说道:“剑尖向内吧,对准自己准没错,最稳妥。”
朱能想了想,按照丘福的要求,剑尖向内,将肩标佩戴在肩头盔甲鳞片上。
肩标设计的很巧妙,就是一块鳞片的宽度。
两边各有一个绳扣,无论是佩戴,还是摘取,都不难。
很快,两人就佩戴好了。
行军在外,又是大男人,没人带镜子。
两人凑到营帐内的水盆前打量着,满意点头,脸上的嘚瑟都溢出来,掉盆子里了。
“我感觉更威武了!”
“我更帅了!”
“这时候,爹娘妻儿要是能看一看,就太好了。”
“我现在恨不得飞回家里,骑着马,去显摆。”
“嗯,这会儿要是在家,我就先去拜访所有亲朋好友。”
……
两个大老爷们儿,蹲在水盆边,‘痴迷’看着水中的自己,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
某刻。
两人抬头,看着对方。
哈哈……
同时爆发出爽朗笑声,笑的就像两傻子。
笑过后,丘福起身,“走,去让朱四郎羡慕羡慕,瞧瞧他们土桥村那标识,再让他瞧瞧咱们这个!”
朱能笑着跟上。
两人刚走出营帐,就引来将士们好奇的目光。
实在是红底,再配明黄这个色系,太显眼了。
“都别看了,饭后会通知所有人。”
“谭渊,好看吧?”
……
两人一路如同螃蟹,来到土桥村车阵外。
“杨八叔,好手艺,远远就闻到香味儿了!”朱能笑着和正在做饭的八叔打招呼。
八叔抬头,狐疑看着两人的背影。
态度亲切的让人有点害怕。
虽说,丘福和朱能,从未对大家颐指气使。
甚至一路,看在四郎的面子,说话也十分和煦。
可这种让人掉鸡皮的亲近,还是头一回。
瞧着两人钻入车阵,八叔摇了摇头,继续忙碌……
丘福、朱能钻入车阵,坐下后,故意不停耸肩。
其实,张璞、朱棣二人早看到了。
都有些诧异。
“两位将军,这是……”张璞率先发问。
丘福故意往张璞的方向耸了耸肩,“肩标!这是皇帝陛下亲自设计的,要在我们这一卫人马中率先实验。”
‘恭喜,你们这两卧龙凤雏,再上小本本!’
朱棣又好气又好笑腹诽着。
他就是猜也能猜到。
肯定是这两货,自己学还不算。
还给老头子上了折子。
里面,极有可能提到他!
朱能一点都不知自己站在‘悬崖边’,冲朱棣耸着肩,炫耀道:“朱四郎好看吗?”
“比你们那个用草染的布条好看吧?”
朱棣含笑点头,决定敲打敲打这两小母牛要上天的大冤种,指着肩标,“两位千户应该佩戴错了吧?”
丘福微微愣怔后,忙道:“朱兄弟有什么见解,快说说。”
关于这个剑尖向内还是向外的问题,他们只敢保守选择向内。
朱棣指着分析,“红底肩标,像极了一把无柄无鞘的利剑,佩戴在肩头,除了明显,便于被将士们注意到。”
“陛下应该还想告诫各级将领,兵权就像这剑式肩标,无柄无鞘,捏在手中要慎之又慎,兢兢业业,不可存有私心!”
‘朱重八驭人之术果然厉害!怪不得,他能夺取江山。’
张璞很认同朱棣的分析,更惊配朱元璋的驭人之术。
“这剑尖呢?”朱能追问。
“剑尖当然向外了!”朱棣好笑道:“陛下警示将领的目的,已经在肩标的样式中,得到了体现。”
“再对准自己,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何况,你们认为,陛下会暗示你们,让你们自己杀了自己吗?”
“你们这种佩戴方式,是剑锋向内!”
“你们的刀枪准备对准百姓?”
“你们是大明的军人,有开疆守土之责。”
“为将者,剑在肩,忠君体国!剑锋向外,开疆守土!我认为,这才是这幅肩标的真正含义。”
‘为将者,剑在肩,忠君体国!剑锋向外,开疆守土!’
张璞心中品咂着这句话,眼神余光扫了眼朱棣,‘朱四郎,咱要定了!一定要把他掳劫到草原!’
‘有他,这次再搞到兵,就不怕无法在王庭立足了!’
就凭朱四郎能说出这番见解,就证明朱四郎就是个有脑子,善于思考的人!
个人勇武不俗,还有脑子,也是汉家苗裔。
只要掳到草原上,他们就天生亲近!
张璞掳劫朱棣的心思,更浓烈了……
丘福、朱能则在咀嚼琢磨,朱棣说的另一句话,‘刀枪对准百姓?’
二人脸都白了,某刻,慌乱转向彼此,慌慌张张为对方解下肩标,重新佩戴。
原以为剑锋对准自己,最稳妥,可差点掉脑袋!
朱四郎嘴下留情了,也给了暗示。
为将者,剑锋向内,可以说成是对准百姓,也可以解读成对准皇帝啊!
果然,做人不能太嘚瑟了。
很容易出事!
片刻后,丘福二人重新佩戴好后,对视一眼,同时起身,郑重抱拳,“朱兄弟,咱们谢谢你。”
“也欠你一个人情。”
朱能补充道:“这次,是我撺掇千户,隐瞒了我们已经开始实验,完全以你的名义,上报了标识这件事。”
“朱兄弟,我坑了你,淮西武勋可能会因此记恨你,将来你要是在土桥村待不下去了,就来找我们。”
如果他们总结经验,把之前那种佩戴方式,报回朝廷,指不定会惹出多么大的惊涛骇浪。
甚至可能牵连家人。
不是可能!
是肯定!
首先,利益受损的淮西武勋,就会拿此事做文章!
朱棣被朱能这个凤雏给气笑了。
完全打着他的名义!
这个滑头,坑人时是毫不手软,承认错误,道歉时,又很光明磊落。
索性,他虱子多了,也不怕咬。
竞拍包税、乡土村社把文官给得罪了,现在又把武将得罪了。
其实,换个角度想一想,也没什么不好。
这样,很多人总可以放心了吧?
朱棣瞥了眼朱能,摆手,“算了,反正我就是个农民,他们高高在上,不可能为难一个农民。”
除了蓝玉。
其他人,大概率做不出,跑去土桥村,跟他拼命这种事。
丘福、朱能相视一眼:大气!
暗暗佩服朱棣气量的同时。
朱能脸皮更加发烫了。
因为养寇计,他耿耿于怀了很久。
重新坐下后,丘福邀请道:“朱兄弟,饭后启程前,我们准备搞一个小型的授予仪式,你一定要来参加。”
朱棣笑着点点。
这也可以说是,大明军,首次授衔,意义很大,能当一个见证者,他当然乐意了。
张璞故作小心翼翼试探,“丘千户,在下也想去参观,可以吗?”
肩标大概用途,他已经搞明白了。
可朱能为何说,坑了朱四郎?
肩标与朱四郎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需要他慢慢旁敲侧击,去弄明白。
而且,他有种感觉,朱四郎身上还有很多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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