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记药铺。
是典型的前店后院模式。
后面院子,分为前院和后院。
后院是王家人居住的地方。
前院是病人、药铺学徒、伙计居住之地。
蓝玉就曾在前院居住过一段时间。
王老先生早些年曾收过徒弟,并且已经在周围县府立足,但中年后,就再未收徒弟。
这次王老先生收徒,惊动了江宁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
王老先生也十分重视暮年收的两个徒弟。
拜师规格很大。
前院。
王家人、药铺帮工,进进出出忙碌着。
临近中午,已经有客人,开始陆陆续续抵达,报姓名、报礼单的唱喝声不时响起。
东厢房一间屋子内。
春晓、民丰穿着一身崭新的王记药铺,小号医童服。
两个小家伙,踩着凳子,爬在窗户,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
“民丰,我爹和三叔他们这几天都住在县城对吧?今天会来看咱们拜师对吧?”
“嗯!”
“我昨晚梦见师傅、师娘了,还梦见小师弟、小师妹。”
情绪有些低落的民丰,听闻春晓的梦,不由转头,追问:“还有呢?”
春晓笑着说:“我梦到小师妹特别调皮,师娘头疼的厉害,可师傅就是宠着,梦中小师弟和现在不一样,不是瘦瘦的,而是长成一个小胖子,师傅天天带着小师弟在村子里,早早起床晨跑,小师弟碰到咱们徒步晨诵,对咱们挤眉弄眼扮鬼脸求助,还想搭话偷懒,师傅一瞪眼睛,小师弟就吓得,对咱们吐了吐舌头,然后继续努力往前跑……”
“跑啊跑啊,跑着跑着,我就看不到了,就被王家姑姑叫醒,换衣服……”
“在你梦中,咱们还是这么大吗?”
“对啊。”
“那小师弟呢?”
“看小师弟的个子,应该有五六岁……”
哈哈……
民丰突然高兴笑了,“春晓,等小师弟、小师妹五六岁的时候,咱们已经十三四了,在你的梦中,咱们没长,只有小师弟、小师妹长大了。”
“等咱们学会王师傅的医术时,小师弟、小师妹差不多就是五六岁了。”
……
“王员外到,送上等布料一匹!”
“张乡绅到,送……”
……
随着距离中午越来越近,王家府门外,越来越热闹。
通往王记药铺的路上。
徐辉祖、徐妙音牵马而来。
徐辉祖笑道:“这条路不问人,我也熟悉,上次蓝叔把半条命丢在土桥村,当时就在王记药铺接受治疗,我和阿爹来过。”
“王记药铺的王老先生,据说医术很了不起,春晓和民丰能拜此人为师,是个不错的选择,至于此人的品行,我想姐夫肯定了解过了,才会同意。”
“我倒是不担心这位王老先生的品行。”徐妙音观察着四周,边走边说:“阿姐怀孕,几次诊断,都是这位老先生,我是担心王家人,在绸缎庄,那几个衙役可是说了,王家也有几个混账东西……”
稍微大点的家族,这种事情就免不了。
去给两个小家伙撑腰,就是要让王家那几个混账东西,知道,春晓、民丰可不是随意能欺负的。
……
兄妹二人说着话,就来到王家府门外。
在门口迎接客人的王家旁支子弟,忙迎上去,笑着询问:“两位是……”
徐辉祖抱拳笑道:“徐先生娘家人,我阿姐、姐夫是两个孩子,曾今的师傅、师娘。”
“这是我们的贺礼。”
话中,徐辉祖转身,将三匹上等布料,从马腹侧面取下来,递过去。
“徐先生娘家人前来道贺,送上等布料三匹!”
“两位,里面请。”
在唱喝声中,有人帮兄妹二人把马牵走安顿,王家旁支年轻人,热情的请二人入院。
“没想到,土桥村这两个乡野小家伙,竟然还有出手这么阔绰的长辈。”
“……”
徐辉祖、徐妙音听着身后,传来的议论,不由相视一笑。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徐妙音询问:“春晓和民丰在哪里,我们能见一见吗?”
“小徐先生!民丰,快看是小徐先生!”
“小徐先生!”
徐妙音话音刚落,就听到侧前方,传来惊喜呼喊声。
循着声音看去。
顿时笑了。
春晓爬在窗口,露出个小脑袋,努力招手。
徐妙音快步朝东厢房走去。
徐辉祖见王家旁支张了张嘴,伸手要阻拦,笑着抱歉道:“家妹曾教过两个孩子一段时间,我们能见见他们吗?”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王家旁支笑着答应。
……
厢房内。
春晓、民丰惊讶看着徐辉祖、徐妙音。
彼此都熟悉。
徐妙音教过孩子们。
徐辉祖则在祠堂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徐妙音看着两个孩子,满脸惊喜的模样,笑着蹲下,“不认识了?”
“小徐先生,徐大郎。”
两个孩子顿时笑着问好。
徐辉祖唇角抽抽。
凭什么妙音就是小徐先生,他只配徐大郎?
春晓惊喜询问:“小徐先生,是师傅、师娘让你来的吗?”
徐妙音笑着摇头,“我们要去土桥村,途径江宁,听说了你们拜师的事,来看看你们,给你们撑腰。”
“谢谢小徐先生。”春晓二人高兴感谢。
今天拜师,除了父亲在,还有小徐先生和徐大郎在,他们一下子不紧张害怕了。
……
随后聊天中。
徐妙音从腰间钱袋子里,拿出两颗小碎银,分开递给二人。
春晓、民丰忙把手背在身后,摇头:“小徐先生,离开时,师娘给我们准备了,真的。”
话中,春晓撩起衣角,“师傅、师娘叮嘱我们,财不露白,遇到困难时用,我悄悄缝在这里面了。”
“小徐先生,春晓也帮我缝在这里了。”民丰也撩起衣角展示,“师傅、师娘还给我们带了书。”
徐妙音伸手捏了捏,果真,是一些小碎银。
她笑着把银子收起,从钱袋里数了一百文,分成两份塞到两个小家伙手中,“既然阿姐给你们准备了银子,以备不时之需,那小徐先生就不给你们了。”
这东西,不是越多越好。
太多,反而会招来麻烦。
“这五十文,你们带在身上,买点喜欢吃的东西。”
……
不多久,春晓、民丰被称为王家姑姑的女人,也就是王老先生的女儿,领走去准备。
拜师环节马上就要开始了。
徐妙云、徐辉祖则被人领着去了前院。
前院摆放着一张张桌子。
两人因为是徐妙云的娘家人,被安排到靠前面一桌,和苏四叔、刘三叔坐一起。
“江宁县浪浪烤鱼少东家周世显道贺……”
“江宁县壮班曹班头道贺……”
“江宁县捕班刘班头道贺……”
“江宁县皂班王班头道贺……”
……
“江宁县钱师爷道贺……”
“江宁县杨县丞道贺……”
“江宁县方县令道贺……”
……
“方县令都来了?据说这位方县令可是从东宫出来的!”
“王老先生的面子可真大,收徒弟,竟然把整个县衙给惊动了!”
……
席间的客人,听着外面一连串的唱喝声,纷纷惊呼。
已经在会客厅等着王老先生出来完成拜师仪式的王家人,听到突然来的客人,纷纷满脸惊喜跑着出去迎接贵客。
徐辉祖、徐妙音相视一笑。
席间客人以为这是冲着王家来的。
可他们知道,这是冲着姐夫来的。
徐辉祖看着苏四叔二人比较拘束,侧着身子,笑着低声说:“三叔、四叔不要这么紧张,他们王家比咱们土桥村高贵不了多少。”
“而且,江宁县官府这些人,都是冲着我姐夫,来给两个孩子撑腰的。”徐辉祖小声补充道。
……
很快,在王家人簇拥下。
方孝孺带着一群县府官吏走了进来。
在座的客人,纷纷起身迎上去问好。
“苏四叔、刘三叔。”
一些认识苏四叔、刘三叔的衙役,直接冲着徐辉祖他们这一桌而来。
有眼尖的客人,注意到后,不由诧异。
不过,很快,让他们更加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方孝孺应付着攀关系的乡绅时,无意间看到了徐辉祖、徐妙音,微微愣怔,‘这两位都来给两个孩子撑腰?’
然后匆匆结束和乡绅名流的谈话,快步走来。
徐辉祖怀着挤兑方孝孺的目的,率先起身,在方孝孺走来时,故作一副惊讶状,“你……你是江宁县令,上次在我姐夫家,你怎么说,自己是游学学子!”
方孝孺哭笑不得,一把拉住徐辉祖的手,拉近些,压低声,苦笑道:“小公爷,上次是方某不对,都被你姐夫、阿姐记在小账上了,这个场合,给方某点面子吧。”
嗯,他不会告诉徐家小公爷,通过他一番聪明运作,朱四郎、徐大丫已经把那笔账勾了。
徐辉祖浅笑低语,“方希直,任你狡猾如狐,也逃不出我姐夫、阿姐的手掌心,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可别再做那种吃人家的,还骗人家的事情了。”
“是是是。”方孝孺苦笑。
朱四郎、徐大丫夫妇,每个都有八百个心眼儿。
还有给人记小账的癖好。
要不是陛下和太子爷让他来江宁,他会有多远躲多远。
“方县令、徐公子、徐小姐,家父请几位一同去会客厅观礼。”
就在徐辉祖挤兑方孝孺时,王家长子来请众人。
徐辉祖等人离开,进入会客厅。
院中的客人,顿时纷纷议论。
“那对少男少女是什么人?”
“听说是两个孩子以前师娘的娘家人。”
“方县令看样子,和对方很熟悉。”
“刚才县衙那些衙役进来后,就直接去和两个孩子的父亲打招呼,我觉得,这次县衙全体来祝贺,不是冲着王家,而是冲着两孩子。”
“不对,是冲着那位朱先生,据说,前任蒋县令就十分推崇那位朱先生!”
“合着,江宁官府来道贺,是来给两个孩子撑腰!”
……
这一天中午。
无论是方孝孺为首的江宁官府,还是徐辉祖兄妹,都尽可能低调,给足了王家人面子。
可王家上上下下。
乃至前来的宾客,都知道,这群人因为两个孩子的师傅、师娘,来给两个孩子撑腰的。
王家旁支,一些嫉妒两个孩子的人,也全都纷纷收起了小心思。
午后。
城门处。
徐妙音看着两个小家伙,笑道:“等你们师娘做完月子,你们师傅要参加院试,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来看你们的,王老先生人不错,跟着老先生好好学,学真本事。”
“嗯,小徐先生!”
两个小家伙点了点头。
徐妙音翻身上马,看向带两个孩子送他们出城的周世显,“周公子,拜托你送春晓她们回王记了。”
周世显有些拘谨点头,“我一定把两个孩子安全送回去。”
简单聊了几句。
徐辉祖、徐妙音辞别,策马离开。
……
时间过得很快。
快乐的时光,过得更快。
可对有些人来说,时间反而很慢。
早朝结束。
朱标陪着朱元璋去御书房。
某刻。
朱元璋突然询问:“明天,老四家的两个是不是满月了?”
‘父皇真不清楚吗?’
朱标极力忍笑,据他了解,父皇扳着手指头,数着日子呢。
“是,明天满月。”
朱元璋突然顿足,转身……
朱标没有准备,憋笑的一幕,被朱元璋尽收眼底。
朱元璋眼角狠狠跳抖,黑脸问:“听说,你们夫妇决定,明天去土桥村?”
秀英能去,标儿能去!
老二、老三若是在京,恐怕也要去!
凭什么就他去不的!
朱标感受到一股浓浓怨念,小心翼翼回答:“儿臣是有这个打算,若是……父皇不同意,就算了,儿臣留下来,陪父皇吧。”
将军咱?
朱元璋脸更黑了,甩袖转身,怒气冲冲,“咱什么时候不同意你去了!你想去就去……”
呼!
朱标松了口气,忙追上,劝说:“父皇,要不你也一起去吧。”
朱元璋微微顿足,脸上意动神色一闪而逝,“他又没请咱,咱去干什么!”
‘合着,您还等着老四请您?’
朱标不由腹诽,无奈摇头,明天多好的场合,当祖父的去给孩子过满月宴,老四身为孩子的父亲,就算心里有气,也肯定会原谅的。
父皇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懂得抓住台阶,就主动下。
明日,一个人在宫里,难受吧。
到了御书房。
朱元璋坐到御案后面,叮嘱道:“去了后,你以兄长的身份,敲打敲打他,满月宴三天之后,就是院试考试了,告诉他,别偷奸耍滑,这是给咱们老朱家争口气的大事!”
“要是连个秀才都一次考不中,别怪咱折腾他!”
朱标无奈苦笑,劝说:“父皇,天下那么多读书人,可真正考取秀才功名的又有多少?一次考中对老四是不是要求太苛刻了。”
按照录取比例。
院试考秀才是千人取一。
乡试考举人是五千人取一。
会试考进士是万人取一。
一关比一关难度大,竞争也成倍增加。
哼!
朱元璋轻哼一声,抬头看向朱标。
有些事情标儿不知道。
可他知道。
自从妙云丫头嫁过去后,小夫妻两天天读书。
据他所知,这一年多,老兄弟府中的书,都换了八批了。
每次都是几大箱!
也就是说,这一年时间,小夫妻两,至少读了千余本书!
那混球,现在肚子里,墨水不少!
考个秀才,只要没通过,就是态度不端正,他不接受辩解和反驳!
‘咱不提醒标儿,他会不会拉下脸,吃一份,拿一份,回来孝顺咱?’
朱元璋看着朱标,琢磨着。
突然有些不自信。
‘换做老四那混球,肯定能做的出来,标儿君子之风,怕是做不出来。’
“雄英年纪小,就不要跟着去了,明天送到宫里来,父皇亲自带,老四那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你给雄英带一些回来。”朱元璋板着脸吩咐。
朱标本来想带朱雄英去看一看农村的,可看到朱元璋的脸色,只能无奈答应:“儿臣遵旨。”
……
回到东宫。
朱标把此事讲给太子妃常氏。
咯咯……
常氏听闻后,顿时捧腹大笑。
“你笑什么?”朱标满脸狐疑。
常氏好不容易平缓笑意,含笑询问:“真没看出,父皇让我们把雄英送去宫里的目的?”
朱标微微皱眉,父皇能有什么目的。
无非就是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
太在乎雄英了。
“父皇在乎雄英,这点毋庸置疑。”常氏见朱标还没想通,笑着解释,“但这回,还有另一层用意,打着雄英的幌子,让咱们从四弟家,带东西回来。”
噗!
哈哈……
朱标终于明白了,忍不住大笑。
笑过后,无奈摇头,“父皇啊,就是太要强了,最终难受的还是他自己,你准备准备,父皇同意了,咱们明早宵禁结束,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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