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船队距离码头,还有四五里时。
朱棣所在游轮后面的海军护卫舰队战船加速超越游轮。
一艘搭载海军陆战队的战船率先停靠在码头。
啪!
下船的踏板拍打在水泥硬化的码头上。
一队队身着白色海军军服,头戴大檐帽,帽子后面,系帽子的蓝色绸带漂浮着的将士,背着燧发枪率先从战船下来。
嗒嗒嗒……
小跑着,迅速接管码头两侧。
“立正!”
“间隔,向后转!”
在各级队官的号令下,码头通道两侧,整齐列阵的陆战队将士瞬间立正。
然后间隔一人,向后转。
如此,来自任何方向的威胁,都能第一时间被海军将士监察到。
一双双锐利的眼神,仔细盯着码头周围的所有人。
能在码头附近迎接、看热闹的,都是金陵城内的精英上层。
士绅、商贾豪强。
陆战队将士展现出的气势,瞬间让一群小声议论的男女老少息声。
所有人都在看着,已经列阵而立,戒备四周,以及还在陆续下船,身穿白色衣服,身形挺拔的陆战队将士。
女眷们,看着这些个头高低几乎差不多,挺拔,而充满阳刚正义之气的将士。
忍不住小声嘀咕,“这还是丘八?”
“这也太俊,太飒了吧!”
“燕王是专门以样貌挑选士卒吗?”
……
其实,将士们除了个子,样貌完全说不上英俊潇洒。
以前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子弟罢了。
主要是这身军服。
以及将士们进入军队后,接受的教育、训练,早已把一个个质朴,甚至都不敢多说话的农家大小伙子,通过军队的大熔炉,锤炼的脱胎换骨了!
相比女眷们。
男人们则静悄悄,他们在审视陆战队将士身上,别的气质。
胡惟庸推着吕本,站在人群前面,越过前面的皇子皇女们,打量审视着站如松的燕藩陆战队将士。
二人神色渐渐凝重。
‘是样子货吗?’
吕本紧紧捏着截肢后的断腿。
啧啧……
皇子们中间。
朱樉瞧着默默肃立的将士们,忍不住啧了一声,感慨道:“老四又走在咱们前面了。”
朝廷这边,刚刚编练完新军也就一两年时间。
一些敌视老四的人。
因为百万新军编练完成。
一时间,变得更加嚣张了。
各种敌视老四燕藩的言论尘嚣喧上。
就连他们这些藩王,每次看到自己麾下,两个镇,又一个混成协的新军,都会忍不住暗暗满意点头。
可就当大家都满足时。
老四燕藩竟然不声不响,又进步了。
陆战队背着的那种,没有火绳的火铳就不说了。
器之利,本来就是老四燕藩的优势。
技术进步方面,大明还真没法儿和老四比。
可将士们的精气神,短短数年,也完全拉开距离了。
也不知,老四麾下陆军,是否也如此。
想来,多半差不多。
这样一支军队,谁敢用丘八称呼!
瞧瞧来看热闹的女眷们。
这支军队,是让百姓信服而诞生,绝不是让百姓害怕。
朱棡感慨道:“或许,这源自于,老四燕藩和咱们中原,治国理念的不同吧,咱们大明,基本还秉承着历朝历代的以权威治天下,虽然没去过老四燕藩,可从他们通过乡土村社、雇工身股制施政理念,全面提升百姓政经地位,以及彻底取消天下所有人,对权威的跪拜,窥豹一斑,就可以看出,老四燕藩的治国理念,绝非咱们中原那套传统权威,而更趋向于,让百姓信服……”
要么说,中原很多人恨老四呢。
两种治国理念的差别太大了。
父皇不敢轻易推动雇工身股制。
除了担心时间不够,给大哥留个烂摊子。
恐怕,父皇对此也没有自信能做好吧?
说到底,父皇是个老派人物。
甚至,原本的性格,应该是个十足的保守派。
试想一下,若是乡土村社这些理念不是老四提出来,换个朱家以外的朝臣。
现在恐怕骨头都腐烂了吧?
一个接受传统权威,也一直信奉传统权威的老派人物,让父皇如何有信心,能率领大明,完成如此大的变革?
而大哥……
他就搞不懂了。
许是从小接受的帝王权术,对大哥影响太大。
或者,大哥缺少一点魄力?
反正他知道,父皇已经把大哥当做了新旧大明的过渡。
对雄英寄予很大厚望。
希望由得到老四真传的雄英,彻底完成大明的变革。
……
朱樉、朱棡低声议论时。
朱棣的游轮开始缓缓靠向码头。
朱樉看到后,笑道:“走,咱们去迎一迎老四,顺便,看看我家那个臭小子……”
朱樉刚提步,就被朱棡拉住。
朱棡向左侧示意。
朱樉顺着朱棡示意看去……
黄子澄、齐泰带着礼部官员,带着一些,用红绸布遮盖,也不知是些什么东西,率先靠向游轮。
“这两东西,肯定没憋好屁!”
朱樉眼中厌恶一闪而逝,黄子澄、齐泰看似是革新派,可这两人对老四颇有怨言。
而且,这两人还和吕本走的很近。
就因吕本曾今为其科举监考官。
更是把吕本当恩师。
当初吕本在他北平封地,担任按察司按察使时,他和吕本就有些龌龊。
无论是从自身,还是从黄齐二人往日对老四的态度,他都很厌恶这两人。
不过,这两人到底代表了朝廷礼部。
而他们今天来迎接老四,只是以兄弟的身份。
不见,今天朝中百官,除了礼部,一个也没来吗?
朱棡冷笑道:“放心吧,老四是吃亏的人?你看看和老四作对的人,现在都什么下场?”
“也对。”朱樉顿时乐了。
扭头看着朱雄英,“二叔连你小子都不如。”
朱雄英笑笑。
朱樉指着正在沿着下船踏板,登上游轮的黄子澄、齐泰,“这两家伙就是伪装的革新派,你可别被他们骗了,咱们大明,这类把自己伪装成革新派的人很多。”
朱雄英眼睛紧盯着船上,朱棣、徐妙云的方向,闻言,含笑点头,“二叔,我知道。”
‘臭小子,还真是越来越有老四的气象了。’
朱樉暗暗笑骂一句,摇了摇头,倒也不担心了。
其实,这也不是他的观点。
而是老四派回的顾问团的观点。
他曾亲自参与秦王卫编练,在顾问团要求下,跟着将士同吃同住同练。
在这个过程中,他和顾问团的团长。
老四陆军第一镇的一名一等参谋有过深度谈话。
这名参谋读过书,还考中童生。
当时他就聊起了大明内部的革新派。
聊起了,方孝孺等人,积极发展革新派,试图迅速改变大明这件事情。
这名一等参谋当时就对此事,表述出一番悲观言论,认为,大明内部的革新派,良莠不齐、动机千奇百怪,更有甚者,很多是保守派,把自己装扮成革新派,混入革新派中,妄图在关键时刻。
予以革新派致命一击。
这名一等参谋,狂热且坚定的认为。
大明欲要革新,就应该像老四那样。
管他保守派革新派,首先用强权推行两个理念。
提升百姓政经地位,坚持不懈,巩固百姓政经地位,然后通过训练百姓,以及教育年轻人的方式,一二十年后。
所谓的保守派必然是昨日黄花。
若是期间,有人敢于冒头,破坏两个理念,对两个理念产生严重威胁。
就应该效仿老四在福建杀大儒吴海那样。
把制造问题的人解决掉!
杀一批。
压一批。
然后坚持,用时间换空间,完成新人取代旧人。
他当时瞧着这名一等参谋的狂热,听着对方这番狂热言论,着实被吓了一跳。
后来想想,又觉很有道理。
说实话,其实大明在完成新军整编后,已经完全有条件这样做了。
即便有个别叛乱。
朝廷百万精锐,旦夕即可灭之!
若是换做老四继承大明皇位。
他可以百分百肯定,杀得人头滚滚,尸积如山、血流成河,老四肯定也要强硬推行。
可惜,老四做不了大明的主。
……
朱樉暗暗叹了口气,视线转移到游轮方向。
齐泰、黄子澄上船,来到朱棣面前,郑重作揖:“下官吏部侍郎,齐泰、黄子澄拜见王爷。”
朱棣瞧着二人,摆了摆手,“免了,有什么安排?”
黄子澄深吸一口气,说道:“王爷的发饰、服饰与大明礼制不合,我们礼部给王爷一行人,准备了发套、衣服,这些发套是我们好不容易从监牢被判极刑的犯人搜集而来……”
俞同渊站在朱棣身边,脸色瞬间变了变。
“放肆!”
刚开口,朱棣抬手制止,含笑看着黄齐二人,玩味道:“不知是谁给你们的勇气,你们坐师吕本吗?稍后告诉吕本,或者你们背后之人,还想好好活着,就一定不要招惹我。”
话罢,朱棣摆了摆手,吩咐:“把礼部来人全都带下动力舱和牛待着,等百姓散去,给我直接扔到秦淮河。”
话罢,朱棣越过黄齐二人,径直往码头走去。
他这次回来,就没有忍气吞声的打算。
俞同渊狠狠瞪了眼黄齐二人,忙追上去。
“燕王,这里是大明,你必须遵守……”齐泰怒而开口,话未说完,操船的一群海军将士便笑着走上来,揽住黄子澄一行人的肩膀,带着黄子澄等人往动力舱走去。
黄子澄等人想挣扎,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如何是一群军人的对手。
这群将士只是用一只胳膊,就让黄子澄等人动弹不得。
而另一只手,则捂着黄子澄等人的嘴。
以至于,码头上所有人,都只能看到,海军将士和黄子澄等人,勾肩搭背,笑着进了船舱。
百姓没看出丝毫破绽。
吕本看着朱棣从船上下来,朱樉等人已经一拥而上,快步迎上去,而他们安排的黄子澄、齐泰等人,却和燕藩海军勾肩搭背进了船舱。
顿时怒而咬牙低语:“他们在干什么!”
“哈哈,老四,想死二哥了。”码头附近众人的思绪,被朱樉夸张的笑声打断,朱樉迎上朱棣后,就猛地一抱,笑着大声询问:“有没有给二哥带好东西?”
朱棣推开朱老二,笑骂道:“你到底是欢迎我,想我,还是迫不及待想问问我,有没有给你带好东西?”
“都有都有,哈哈……”
哈哈……
围上来的朱家皇族众人,瞬间全都笑了。
“二嫂、三哥、三嫂,老五,好像又长高了……”
朱棣和众人打招呼后。
最后看向带着一群皇族第三代,站在不远处,眼睛微微泛红的朱雄英。
朱雄英快步来到朱棣、徐妙云面前。
“四叔、四婶……”
开口,哽咽声响起。
众人瞧着,嘘唏不已。
朱棣抬手,含笑拍了拍朱雄英肩膀,“数年不见,长成大小伙子了,转眼间,都要成家立业了,不再是那个,去辽东,经常让四叔水漫金山的小家伙了。”
朱雄英笑着挠头,“四叔能回来,见证雄英成家立业,雄英真的很高兴。”
真的。
他就怕四叔不回来。
方孝孺去燕京时,他一度犹豫,想亲自给四叔、四婶写一封信,希望四叔、四婶能回来,亲眼看着他和采绿师姐成婚。
可他又不能这样逼四叔。
谁都知道,这些年,大明明里暗里对四叔的燕藩做了什么。
四叔不回来,也合情合理。
可没想到,四叔还是回来了。
朱棣知道雄英想表达什么,笑着,默默点点头。
这是他们叔侄的默契。
“大哥!”
祈婳突然从朱棣身后窜出来,蹦蹦跳跳,高兴问:“大哥,我回来见证大哥和师姐成婚,大哥高不高兴?”
雄英看着这个比嫡亲妹妹还亲的堂妹,笑着点头,“当然高兴了,大哥现在先求小妹,到时候,可别捉弄大哥和师姐。”
一群大人顿时被逗笑。
雍鸣带着金豆子走过来,不像祈婳,稳重打趣道:“大哥,其实我也喜欢采绿师姐,可惜,我生的太晚了。”
“咱们这些师姐,你那个不喜欢,你是喜欢师姐她们做的好吃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师姐她们成婚,你都经常跑去蹭好吃的。”
哈哈……
一群大人再次被逗笑。
朱樉把朱棣拉到旁边,“让他们孩子说孩子们的,咱们大人聊咱们大人的。”
徐妙云和一群妯娌站在一起。
观音奴、晋王妃谢氏等人,围着徐妙云、朱镜静打量,小声谈论着燕藩的服饰。
“妙云,你们这种新式服装,太好看了吧。”
“我感觉,这身衣服,骑马应该很合适。”
“二嫂,这种布料是帆布,的确,这种分体式衣服,十分适合骑马,等二嫂你们去了燕京,我带二嫂你们去马场骑马。”
“这鞋子是用皮革做的吗?”
“嗯,主要是用羊皮和猪皮。”
……
朱樉、朱棡等人,往女人们圈子里看了眼。
朱棡抬头,摸了摸朱棣的板寸,上上下下,打量着朱棣,不由点点头,“当初,你带头,在燕藩开始剪发的消息传回后,还被朝野上下,好一阵渲染谩骂什么离经叛道,现在看起来,挺好,这不光是适应工业化,就于个人而言,也挺好。”
好打理。
精神。
别的不说,就说穿衣服吧。
大明这套衣服,说实话,太繁琐了。
穿个衣服,要是没有人帮忙,都挺困难。
哪像老四他们这种新式衣服。
没有那么多绳带,穿在身上,直接扣上纽扣就行了。
……
“堂姐,那就是自行车吗?”突然,朱玉秀的惊呼,打断朱棣兄弟们的谈话。
朱樉等人看向孩子们一边,又顺着朱玉秀手指方向看去。
一艘货轮靠岸。
一辆辆奇特的车子,从货轮卸下来。
朱棣看着带回来的马车,率先被卸下来,笑着介绍:“这是新式马车……”
“走走走,带我们去看看。”朱樉忙催促。
一群人随即转移到不远处的卸货码头。
一群人围着为首一辆马车。
朱樉用手戳了戳,马车金黄的镂空装饰,扭头笑问:“不会是黄金装饰吧?”
朱棣笑着瞪了眼,“铜的,这是送给老头子和母后的,所以用铜装饰。”
他太了解老头子了。
如果他敢用黄金装饰马车,老头子绝对敢动手教训他。
“我们的呢?四哥,我们有吗?”老五朱橚迫不及待询问。
“有,后面那些,我带回一百多辆,每家都有,不过,除了父皇和大哥的,咱们都是普通一点,没有用黄铜装饰……”
“来人,把咱们的马迁来,我要坐新式马车入城!”朱樉扭头,冲自己身边的亲随大喊下令。
随后。
一辆辆马车,被一匹匹马,牵引着离开码头,去远处停靠。
“这就是自行车。”就当朱爽等人,还在观摩马车时,祈婳拉着朱玉秀,跑向又一艘抵近,正在卸货的货船。
大人们好奇看去。
“大哥,这两辆是给大哥和师姐的……”祈婳开始给堂兄堂妹们分配,每一辆,给谁,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朱樉瞧着祈婳骑着自行车给朱雄英等人演示,顿时童心大起,招手:“小祈婳,来二叔这里。”
祈婳一溜烟骑车抵近,刹车停下。
朱樉围着打量一圈,瞧着自家长子坐在后面的小座上,催促道:“尚炳,你下去,让爹坐一坐。”
朱尚炳翻白眼跳下车,跑到观音奴面前。
观音奴摸了摸朱尚炳小脑袋,含笑看着像个孩子,坐在祈婳后面的朱樉。
朱樉坐好后,拍了拍祈婳脑后,催促,“快,带着二叔体验体验。”
祈婳蹬了几下,蹬不动,扭头,满脸无奈,“二叔,你太重了,我带不动你。”
朱棣没好气笑道:“朱老二,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能不能给咱们老朱家留点脸。”
闻言,一群人全都笑了。
“这个侄女白疼了。”朱樉笑着下来,好气又好笑拍了拍祈婳发顶。
转头看向朱棣,“等入宫后,老四你亲自带二哥体验体验!”
朱棣含笑瞪了眼。
很快、钟表、蒸汽机相继卸下货船。
时间也不早了。
朱樉等人都知道,朱元璋还在宫内等着朱棣一家。
所以除了看了看后续东西的外观,没有特别详细询问。
反正有的是时间慢慢询问。
“阿爹,我们先骑车回城,能吗?”祈婳骑着自己专门带回来的小车,眼巴巴看着朱棣。
朱棣看了看侄子、侄女以及年幼的弟弟妹妹们。
全都眼巴巴看着他。
笑着点点头,“不要疯疯癫癫,确保安全的前提下,阿爹同意。”
“阿爹最好!”祈婳高兴举手,欢呼一声,扭头看了眼朱玉秀,“玉秀,快点坐上来!”
朱玉秀怯怯看了眼朱棣,坐到祈婳的后座上。
不知为何。
再见四叔。
她感觉,四叔身上的气势,特别像皇祖父,反正,她很怕。
“走喽!”
一群孩子带着另一群尚且不会骑车的孩子,随着祈婳一声欢呼,在无数双眼睛注视下,发出只有孩子们才有的无邪欢声笑语,欢笑着离开。
朱棣瞧着雄英满眼羡慕的看着祈婳等人离开,揉了揉雄英脑袋,“走,和四叔坐一辆车,等回去后,让祈婳和雍鸣教你。”
大明和燕藩不同。
这里的保守气息太浓郁了。
雄英不适合,在这种场合,像祈婳、雍鸣那样,骑着车就离开。
即便学会了,恐怕很长时间,雄英也只能在东宫、皇宫内过过瘾。
“你们女人们坐一辆,我、老三、老四、雄英坐一辆。”朱樉迅速跟着朱棣上了马车。
他早看过了。
这种马车有相对的两排座,完全可以坐四个人。
百余辆马车启动。
后面长长一排货车上,装载着朱棣带回来的东西,跟在马车后面,缓缓启动,往城内驶去。
百姓看着纷纷议论。
“果然,俺就知道,燕王回来,肯定会带回很多震惊人的东西!”
“祈婳郡主骑得那种车,就是自行车吧?太神奇了,真的不用牲口牵引就能走,也不知贵不贵,要是不贵,俺也想买一辆。”
“快看王爷他们乘坐的马车,都把玻璃装在马车上了,也不知,这种马车会不会在中原售卖,如果售卖,东家,咱们车行应该买几辆试试,我觉得,这种马车,这么好看,一定会取代咱们现在使用的马车。”
“俺想看看那种准确计时的钟表……”
“放心吧,俺判断,很快,土桥村综合商铺就会有展示品出来,到时候,咱们肯定能看到。”
“对啊,俺怎么就把综合商铺给忘记了呢!手摇缝纫机据说就是综合商铺最先开始售卖的!”
……
吕本看着一辆辆新式马车从面前经过,耳闻百姓、商人热闹议论,紧紧握拳,咬牙低骂:“奇淫巧技!”
胡惟庸看着马车经过,没有搭话,沉默不语。
的确是奇淫巧技。
可从周围百姓和商人的言论,不难看出,这些奇淫巧技在大明内部,有很广泛的人群喜欢。
而朱四郎,马上又要用这些奇淫巧技,从大明赚取大量财富。
偏偏,大明这边还仿造不了。
竹编行李箱,大明商人,仿造不出行李箱上,少量的羊皮鞣制品。
手摇缝纫机,大明这边造不出那种手摇铸铁轮子中间,所谓的转动轴承。
而这回展示的,钟表尚未见过。
可无论是自行车,还是马车,其机括复杂程度,都成倍高于手摇缝纫机!
胡惟庸目视马车车队走远,收回视线,看着两岸激动议论回城的百姓,低声道:“我担心,朱四郎带回的妖风邪气,恐怕很快就会成为大明的一种潮流。”
虽然没人敢剪发。
但他敢肯定。
这种分体式新式服装,一定首先会被人们,在私下里穿戴。
听听,周围经过的女眷,正在议论什么!
“燕王妃她们的女装太好看了。”
“可不嘛!”
“回去后,我就要做一身燕王妃这样的新式服装,不能在外面穿,自己家里穿穿,还不能吗?”
“你家那位,可是一个十分保守,十分痛恨燕王的人……”
“怕什么!咱们打扮的好看,他们这些臭男人也高兴,不是吗!”
……
胡惟庸听着女人们的议论,眼中忧虑更浓了几分。
妖风邪气!
这股妖风邪气,势必从这些女人们开始,影响整个大明!
就怕,就怕从服饰开始,越来越多人,思想上,都受燕藩的妖风邪气影响啊!
尤其是那些青年人!
……
马车内。
朱棣透过玻璃窗,看着水泥硬化的道路,然后,又看向,冒着几股浓烟的地方。
那里,应该就是金陵工业区了。
朱樉正在推拉玻璃车窗,研究这这两马车,无意间瞥到朱棣的视线,“别看了,现在的金陵工业区,就那么半死不活吊着,父皇已经决定,让你小舅子,也就是辉祖,暂时从京营抽身出来,去金陵工业区整顿……”
朱棣收回视线。
此事,方孝孺去时,已经简单提及过。
“大哥把水泥烧制的技术,转让给私人了,别说,价格的确降下去了……”话中,朱樉看了眼朱雄英,“这些人,依托士绅修建农田水利,并且以地方官府的名义,半强制性,推动乡土村社修建农田水利,现在烧制水泥,以及专门开采烧制水泥矿石的工厂确实越来越多,可工人的处境嘛,一言难尽……”
朱棣认真听着。
此事,这些事情,海商回去后,都告诉他了。
两年前,随着金陵工业区的维持越来越艰难。
大哥终于对私人开办水泥厂松口了,不再坚持了。
效果的确有。
通过压榨工人的方式,在矿山就近烧制等等创新。
大明的水泥工业迎来了一个膨胀式发展期。
朱棡接过朱樉的话,说道:“也多亏了老四你们燕藩的水泥制品彻底退出大明,否则,以你们制造水泥的成本,展开竞争的话,朝廷这边这些私人商贾开办的水泥厂,一定会把他们的雇工当牲口使唤……”
“因为你们的退出,大明这边某些群体备受鼓舞,鼓吹什么,雇工身股制的优越性,比不上私人……”
一直耐心倾听的朱雄英,这时,不由好奇开口,“四叔,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雇工身股制工厂和大明这边的私人工厂,技术条件一样的情况,由于雇工身股制要将至少百分之四十的利润,分给雇工,是否在竞争中,无法和私人工厂进行竞争?他们的盈利再投资能力,明显比雇工身股制工厂强大。”
朱樉、朱棡不由诧异看了眼朱雄英。
这个问题很深刻,很尖锐!
他们都没想到。
“不可能。”朱棣笑着摇头,“的确,技术水平相当的时候,私人工厂通过压缩人工成本,可以实现更大盈利能力,而盈利大,再投资能力的确大。”
“但你们却忽略了一点,技术创新。雇工身股制工厂的技术创新能力,创新动力要远远超过通过压缩人工成本,创造更大利益的私人工厂,当雇工身股制工厂,遇到困难时,其中的每一个个体,为了自身利益,都会拼命研究、努力,利益驱动下,人能迸发出的创新力,是难以估量的。”
曾今,他亲眼目睹过,这样一个企业。
如何以雇工身股制的方式,在逆境中,顽强生存下来,并且重新打开局面。
“而我们燕藩,为何一直能在技术创新上,屡屡取得突破,保持优势,其实很大程度,就是工人们的积极性,所有人都知道,努力工作,积极创新,能让他们分到更多钱。”
“私人工厂,根本无法最为充分的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而雇工身股制工厂,却能最大刺激人的动力。”
其实,无论是雇工身股制还是乡土村社。
本质上,都类似‘人民战争’。
谁能发动人的积极性,主观能动性、创造性,谁就能最终赢得胜利。
燕藩现在的工业竞争还不激烈。
瞧着吧。
等从事相同类目的商人越来越多时。
想要最终打败竞争对手。
一定要在平衡商品价格和刺激匠人、工人之间找最大的平衡。
未来,东家会一边缩减自身股权,提升工人股权,来刺激勤劳肯干的工人,以及研究性匠人的积极性。
充分发挥内在动能的同时,打败对手。
“说到底,人都是向着利益而生的动物,乡土村社、雇工身股制能成功,能长久的持续下去,本质上就是利益,而不是讲什么精神、奉献之类的大道理。”
他就从未想过,把所有人都变成圣人。
这不切实际。
所以他成功了。
当然,这也是由于他的外部环境好。
燕藩的工业,几乎都是围绕民生展开的。
基本遵循了工业发展的规律,由轻入重。
这也是他当初和大哥签订那份契约,以及这些年,一直勉励维持和大明和平相处的原因。
外部环境好。
才能把更多资源,投入到民生上。
先通过乡土村社让百姓富裕。
然后再发展,百姓消费的工业品。
如此,才形成了燕藩现在,良好有序的循环,并且,工业逐渐向重工业发展。
蒸汽机的诞生,其实就标志着,真正重工业的开始。
“现在,大明境内的水泥工业,随着销售的饱和,已经进入一个竞争十分激烈的赛道内,现在如果有新选手入场,只能有两种办法,要么,高投入!生生用钱,赔本击垮其他竞争对手。”
“还有呢?”朱樉不由好奇追问。
从老四的话中,不难猜测,老四还有其他办法。
朱棣笑笑:“如果没有雄厚的财富实力,还想在这种竞争中脱颖而出,那就只能改变模式,搞雇工身股制,有决策能力,却苦于没有财富支撑的人,只要他肯搞雇工身股制,肯把六七成,乃至七八成的股份,分给工人,哪怕工人暂时赚的少一点,甚至比那些私人水泥工厂的工人都少,都累,工人都愿意拼命!”
……
朱樉、朱棡、朱雄英,叔侄三人全都听的十分认真。
他们隐约觉得,老四说的有些道理。
百姓的确短视。
可只要分到的钱,能暂时维持生活。
只要肯把大量股份分给工人。
一定有很多百姓,在勉强满足当下生存所需的情况下,为了搏一个明天而拼命的!
“其实,当商业竞争,无限激烈时,未来一定只剩下技术竞争和模式竞争,对于普通人而言,技术竞争不现实,只剩下模式竞争,模式,就是雇工身股制!”
“你们要是不相信的话,找个稍微有点能力的人,给他们一笔勉强能支持开办工厂的财富,让他们在水泥制造这个行业,搞雇工身股制,看一看,在同等权利保护下,能不能反超,打垮私人开办的水泥工厂。”
“以此,检验雇工身股制的优越性。”
雄英抿了抿唇。
很想这样试一试。
可他知道,四叔是想让二叔、三叔这样搞一搞。
对于他,四叔希望他不要过早的在政治倾向上,表露明确态度。
朱樉、朱棡也知道朱棣在说服他们。
他们的确有些意动。
虽说,他们麾下很多人也反对这一理念。
可其实不难操作。
悄悄找个胆大的,有能力的寒门子弟,给笔钱,让他们去搞。
而他们身为藩王,只要确保,给他们提供一个公平公正的环境就行了。
剩下的,就让这个寒门子弟,自己去折腾。
他们不出面,不插手。
身为封藩之地的藩王,他们一视同仁,给下面臣民公平公正,完全合情合理。
他们顺应属臣心意,不搞雇工身股制。
这些人,总不能蹬鼻子上脸,勇敢者搞,还要要求他们扼杀吧?
如果有人敢这般蹬鼻子上脸,要求一位藩王如此。
那就应该举起屠刀,把这类人清洗掉。
有点风险,但不大!
朱樉、朱棡相互对视,随即笑道:“好!我们就悄悄试一试,验证一下,老四你的雇工身股制,是否真有你说的这般,具有优越性。”
朱棣笑了。
朱雄英也笑了。
他已经明白四叔更深层的用意了。
这是不动声色教他。
如果二叔、三叔成功了。
将来他继承大明江山后,完全可以用相同的方式,秘密选一批忠心、且有能力的人,用雇工身股制,从各行各业,对那些血汗私人工厂,进行挤压。
当这些工厂,在商业竞争中,越来越困难时。
为了保住工厂。
恐怕很多人都会主动转变吧?
其实,这样的事情,四叔在福建已经做过了。
当初,福建一批顽固分子,坚持不搞雇工身股制。
就被率先搞雇工身股制的商号,逼得破产的破产,寻求转变的转变。
当然,福建的过程中,四叔用了一点官方权力。
比如,给搞雇工身股制的商号,颁发荣誉牌匾。
当时,福建百姓都喜欢,去这种有荣誉牌匾的商号购买所需的东西。
其实,单纯的经济竞争,大概率也能彻底击垮那些顽固分子。
只是,过程或许会漫长一些。
四叔当时没有时间,所以稍微动用了权力手段。
……
马车驶入金陵城。
朱棣撩起薄纱帘子,看着街面上的百姓。
放下帘子,摇了摇头,“离开数年,再看这些百姓,变化并不大,甚至,戾气反而越来越重了。”
说实话,大明后来发展出来的地方保护,地方县府精英,垄断地方商贸。
几乎以彻底的方式,通过各种明里暗里的行政手段,禁止乡土村社把生意做到城池内。
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原以为,随着乡土村社建成。
即便城池内走精英经济的路线,商品流动也会极大迅速的繁荣。
可地方保护的出现。
反而造成了农村产出的大量货品,在流动环节的滞胀。
大明这种无序的地方保护形成的垄断。
比马六甲陈朝,那种直接在家臣元老中,划分利益的有序垄断,负面性更大。
至少,马六甲陈朝,城内百姓只是苦了点。
但货品流动环节,没有因为无序的垄断,形成滞胀表现。
这些事情,在最初的设想时,他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所以,回来近距离看看,很有必要。
……
“大伯母!”
……
洪武门外。
孩子们骑着自行车出现在皇城广场时,祈婳远远看到太子妃常氏时,激动高兴招手大喊一声。
一只手把着自行车把手。
朱玉秀看着,吓得忙抱紧祈婳。
朱标、常氏一群人,看到祈婳一群孩子,骑着的自行车,不约而同惊讶愣怔。
‘这就是自行车吗?’
朱允炆紧盯着祈婳骑着的自行车,不由悄悄握紧了手。
方孝孺没有夸大其词!
真有不用牛马牵引的车子。
看朱祈婳、朱雍鸣骑,他也特别喜欢。
可为什么,好东西,总是出现在燕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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