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制，不可！”
“宋统制，我们是王爷的臣属，陛下此举，是对我们燕华的冒犯！”
……
一群舰长、参谋纷纷怒而开口。
“好了！”
徐宪昌抬手制止诸将，转身，看着满脸愤懑的众人，“不要忘了我们此番回来的目的，不可义气用事，做出对王爷不利的事情。”
话罢，徐宪昌抱拳拱手，“宋统制，我这就与宋统制，一起去见陛下。”
“请！”
宋三思做一请的手势。
徐宪昌交代几句，和宋三思一起离开。
留下船上的舰长、参谋人员，纷纷拧眉。
“徐司令这么做合适吗？”
“徐司令应该是不想让新皇有借口，向王爷发难吧？”
……
皇宫。
坤宁宫。
朱棣带着一家人，跪在朱元璋、马秀英的灵柩前，为二老守灵。
某刻。
刚刚出去方便的朱樉，步履匆匆走了进来，在朱棣身边跪好后，小声道：“老四，你猜我刚刚看到了谁？”
不等朱棣说话，朱樉也不卖关子，主动提醒：“你麾下，海军舰队司令徐宪昌，在宫内看到的，他今天抵达吗？抵达难道不应该首先向你汇报？怎么第一时间去见大哥了？”
“老四，看来你麾下这位海军统制，不老实啊，你提防着点。”
朱棣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
于此同时。
御书房。
“徐宪昌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宪昌在御书房门关上的刹那，单膝跪地，顿时高呼万岁。
陪同而来的宋三思，都不由错愕瞪眼。
而紧接着发生的事情，让宋三思更加震惊。
穿着一身素缟麻衣的朱标，竟然亲自起身，从御案后绕出来，走到徐宪昌面前，弯腰将徐宪昌扶起来。
在宋三思震惊注视中。
拍着徐宪昌肩膀，“这些年辛苦徐将军了。”
这些年？
这是怎么回事？
宋三思震惊暗道。
他原以为，陛下在徐宪昌抵达金陵第一时间召见，不给徐宪昌去见燕王的机会。
是想让燕王猜忌徐宪昌。
可现在的情形，似乎，徐宪昌本来就是陛下的人！
徐宪昌含笑摇头，“能为陛下尽忠，是末将的福分，何来辛苦一说。”
朱标笑着，再次轻轻拍拍徐宪昌胳膊，转身，看向惊呆的宋三思，“三思，孤来给你介绍一下，徐宪昌，咱们大明的忠勇之士，当年，奉孤之命，跟随俞靖，前往福建，接受燕王领导，代表咱们大明，灭了沿海倭寇海盗，并且，燕华的海军能有如今的发展，宪昌功劳卓著啊！”
“徐统制高义！”宋三思回神后，第一时间抱拳行礼。
陛下把剿灭倭寇海盗的功劳，按在徐宪昌身上，就连人家燕华海军先进之原因，都按在徐宪昌身上。
他就是再傻，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徐宪昌拱手回礼。
“都不要站着了，坐下来说话，尤其是宪昌，一路回来，舟车劳顿，肯定累坏了。”
朱标亲切招呼徐宋二人坐下后。
回到御案后落座，打量着徐宪昌。
殿内一时安静。
宋三思尽管心如小猫爪子挠般好奇难受。
却也不敢说话。
只悄悄观察朱标和徐宪昌。
某刻，朱标突然开口，询问：“宪昌，我知道，你现在在燕华的地位很高，执掌燕华最为精锐的十六艘铁甲舰，数十艘蒸汽动力后勤补给舰，这个时候，让你回咱们大明，有些强人所……”
“陛下！”
徐宪昌噗通跪倒，头砰的一声，重重磕在地上，大声恳切道：“臣永远没有忘记，臣应当忠心谁，臣永远是陛下的臣子……”
在燕华。
他虽然有权势。
燕王对他也信赖有加。
吕珍彻底退役，俞靖升任海军部长后，燕王更是让他掌管，燕华唯一一支，当今天下，最为强大的舰队。
但那有如何？
他有如此权势，依旧要受到各种节制和制约。
在燕华，他永远也不可能高高在上，成为人上人。
可回到大明就不同了。
他本就是太子当初安插到燕王身边的人。
如今回来。
也不是什么三姓家奴。
反而更加表明，他对太子的忠心。
再加上他带回十六艘燕华的铁甲舰。
十六艘海军后勤补给舰。
可以说，把燕华的海军力量给掏空了。
凭借这份功劳，以及，表现出的忠心，只要回来，太子绝不会亏待他。
大概率，能捞到一个爵位。
只要太子再让他统帅十六艘铁甲舰。
他就是大明朝，权力最大的海军将领！
手中掌握这样一股力量，他的地位将无与伦比。
同时，依托这股力量。
大明那些海商，还不得给他干股？
用不了几年，他徐宪昌，不但拥有无与伦比的权力，还将拥有，数之不尽的财富。
这些，都是燕华所不能给他的。
在他掌控这支舰队后，他就迫不及待想带着这支舰队回来，以此为筹码，换取今后的荣华富贵了。
朱标看着徐宪昌，脸上露出笑容。
“你还想，还愿意回来，孤当然高兴了，快起来。”
徐宪昌表现出一副谨小慎微，战战兢兢模样起身，坐回去。
朱标询问：“你对这支舰队的掌握情况怎么样？咱们大明的水师，恐怕即便是得到这批舰船，短时间内，也很难操作得了。”
“终究，还要靠你带回来的这批人。”
徐宪昌点头，“禀陛下，确实如此，蒸汽动力船，对服役的将领要求很高，尤其动力舱，更是核心中的核心，动力舱的轮机组，在一艘铁甲舰的地位和作用，比之舰船上的操炮手，重要性有过之而无不及，舰船在航行中、作战炮击中的机动，全都靠轮机组。”
……
“臣以为，只要朝廷愿意优待这些将士，他们肯定愿意效忠陛下。”
“陛下对燕华可能了解的不清楚，燕华的政经结构，本来对官员、将领的约束很大。”
“这些年，燕王更是在民间、军中掀起一次又一次的去除所谓尊贵卑贱的陈腐之风。”
……
朱标耐心倾听。
也听明白了。
徐宪昌隐晦表达，他们这些军人，冒着风险从军。
终究还是想当人上人。
让自己尊贵。
这些，他都可以给！
点头许诺道：“忠勇公，你回去告诉你麾下的将士，愿意重新回咱们大明的，所有人升官一级，俸禄是燕华的两倍……”
忠勇公！
陛下直接封他为公？！
徐宪昌按捺激动。
原以为，封侯已经是极限了。
没想到，竟然一步登天，成了和魏国公齐平的国公。
等朱标话落，徐宪昌再次匍匐跪倒：“臣谢陛下隆恩，臣定不辱使命……”
……
一个多时辰后。
宋三思陪同下。
徐宪昌从御书房内出来。
宋三思直到现在，都有些迷迷糊糊。
就在这短短一个时辰内。
他不但亲眼见证了，大明朝，又一位国公出现。
而且，还参与了，谋划掏空燕华海军的计划！
他怀疑，这是太子的第一步。
夺取燕华唯一一支，也是燕华纵横天下，笑傲四海的这支强大海军后。
太子恐怕就要对燕王朱棣动手了吧？
说实话，他没想到，太子出手这么凌厉狠辣。
一出手，就把人家燕华的海军给直接据为己有。
即便燕华掌握着造船技术。
恐怕，未来一两年时间内，大明和燕华的海军力量对比。
燕华也会陷入全面被动。
更别说，谋夺燕华海军的计划实施完毕后。
接下来，恐怕就是燕王一家了。
即便，退一万步，燕王朱棣还能活着回到燕京又如何？
太子撕破脸皮后。
肯定会趁着大明海军力量占据优势，起兵攻打燕华。
燕华完了！
“宋统制，今后我们就要同殿为臣了，还望宋统制多多提携。”
宋三思闻声回神，看向脸上堆满笑容的徐宪昌。
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鄙夷。
并非因为嫉妒此人，封公。
对方把燕华的十六艘铁甲舰，附带十六艘蒸汽动力补给舰带回来。
补全了，大明朝水师方面，最大的短板。
陛下封其为国公。
也合情合理。
他鄙夷，是因徐宪昌的品行。
燕王对其不薄啊！
即便是回来。
即便是需要晋身筹码，也不该，把人家燕华的海军家底掏空吧！
因为此人把燕华海军家底掏空。
一定会促使，陛下对燕王朱棣一家，做出更进一步的动作。
甚至是让燕王死！
眼前这位所谓的忠勇公，为了权利，可真是卑鄙到了极点！
可惜，燕王一代雄主人杰。
就因为错看错信这样一个卑鄙小人。
所有的努力毁于一旦。
其本人，乃至妻儿的性命，也已经危在旦夕了。
“忠勇公言重了，接下来，我一定配合忠勇公，忠勇公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
当晚。
会同馆。
朱棣书房。
“王爷，兄弟们告状，末将不怪他们。”徐宪昌跪在朱棣面前，委屈道：“末将之所以第一时间入宫，全都是为了王爷，什么事情，都比不上，王爷在金陵期间的安全，以及安安全全离开金陵。”
“若是末将当时，听从兄弟们的建议，在接到新皇旨意，没有第一时间觐见，由此，让新皇对王爷更加戒备猜忌，以至于，让王爷在金陵期间，安全受到挑战，末将百死难赎，末将受点委屈没什么，只要王爷安全，末将做什么都愿意！”
朱棣笑笑，“行了，滚起来吧。”
徐宪昌讪笑起身。
朱棣笑道：“你也别怪兄弟们，他们就是单纯的军人，而且，我也已经教训了他们。”
……
“这段时间，我要为先皇守灵，你约束兄弟们，在此期间，老老实实的，不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是，末将明白！”
……
片刻后，安抚宽慰徐宪昌后。
朱棣站在书房门口，目视徐宪昌离开。
唇角浮现笑容，扭头，看了眼站在身边的雍鸣，“臭小子，你觉得呢？徐宪昌还能不能信？”
雍鸣转身，冲朱棣作揖，郑重道：“父亲，咱们燕华，早取消跪拜很长时间了，徐宪昌刚才却下意识跪下，他这是心虚慌张的表现。”
“此人心虚慌张后，就下意识跪拜，这也证明了，父亲这么多年，在军中民间祛除尊贵卑贱的陈腐，他根本没有发自内心认同接受。”
“骨子里，还坚持尊贵卑贱那套。”
“这或许，也是他选择背叛咱们燕华的原因，毕竟，在咱们燕华，即便他已经成为，舰队司令，也无法成为人上人。为所欲为。”
朱棣满意看着雍鸣，点了点头。
雍鸣紧接着，抬头，拧眉道：“父亲，叶开将军一直怀疑徐宪昌，徐宪昌也一直在军情司和纪律督察署的黑名单上，即便他这些年伪装的很好，可他都上了黑名单，为何，这些年，父亲一直在擢升此人的军权？”
朱棣提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这些的确是事实，但没有证据，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些年，徐宪昌军功战绩也罢，在海军中的威望以及能力也罢，都十分不俗，爹如果不晋升他的军衔，压着他，兄弟们怎么看？”
雍鸣亦步亦趋跟在朱棣身边，听闻后，眉头微皱。
这的确算是一条理由。
“可……”
雍鸣刚开口，朱棣摆手：“当然，爹之所以不断提拔他，还有其他目的，相比十几艘战舰，更大的目的。”
“你现在看不懂没关系，慢慢看，看着吧，等你皇祖父、皇祖母入土后，这件事很快就会明了，到时候，你就能明白爹这么做的用意和目的了。”
“记住，有些人，哪怕他是叛徒，也有很大作用。”
……
时间一点点流逝。
洪武三十六年的年节。
朱棣一家人，是在金陵过的。
年后。
三月初三。
朱元璋、马秀英入土为安。
在朱棣的操持下。
总计花销了九十万两白银。
按照当初的约定，节省下来的钱，朱标也在二月初旬，就以朱元璋的名义，启动了失地难民迁民辽东的计划。
所以。
朱元璋、马秀英的葬礼，虽然因花销小，略微有些简朴。
可声势一点儿都不小。
葬礼当天。
金陵无数百姓，自发在沿途为朱元璋、马秀英送行。
如此殊荣。
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少有。
一些原本，打算用朱棣简办朱元璋丧礼为借口，攻击朱棣和朱雄英的人。
因为上百万百姓送行，这等浩大声势。
也偃旗息鼓。
……
丧礼结束当天。
午朝。
算是治丧总结朝会吧。
朝会即将结束时。
兵部尚书，李景隆突然跨列而出，“陛下，臣有事启奏！”
朱标眼神，下意识有些不自然看向朱棣，随即故作镇定问：“何事？”
李景隆拿出一道折子，瞥了眼朱棣，高捧着，大声道：“这是燕华海军统制徐宪昌，向我朝兵部上奏的折子，徐宪昌为首，燕华海军将领，希望能脱离燕华，重新回归我朝！”
“胡说！”
短暂寂静后，回来参加朱元璋、马秀英出殡的蓝玉，骤然站出，指着李景隆，大声呵斥：“李景隆你知道再说什么吗！”
李景隆冲蓝玉苦笑，“梁国公，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真是徐宪昌亲自交给我的。”
说实话。
他心中有点小窃喜。
可他也闹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当然，他也不敢压着徐宪昌递上来的折子。
蓝玉顾不得君前失仪，快步来到李景隆面前，劈手夺过折子，打开阅览，脸色渐渐变白。
开始了！
新皇的动作，已经开始了，这也太急不可耐了！
蓝玉眼神余光看向朱棣。
略微权衡琢磨后，转身冲龙庭朱标郑重一拜，大声道：“陛下，臣恳求，严厉申饬徐宪昌破坏大明燕华两国关系，这等三姓家奴，该死！”
殿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暗暗看着朱标、朱棣。
有人激动握拳。
有人面露担忧。
虽然皇帝还没有表态。
可几乎所有人都判断，新君要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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