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住!围住叛军!”
朱瞻基端着燧发枪挑倒一个叛军后,看着叛军开始溃散,大吼中,就带着归属他指挥的百余人冲向倒卷包抄后,后方留下的缺口。
到了此时此刻。
他哪里还不明白,他爹想干什么。
这是给朱允炆当头棒喝呀!
朱允炆叛军,距离奉天殿如此一步之遥。
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那张椅子。
可他爹。
却在这个关键时刻。
将朱允炆伸进来,触摸奉天殿这只手,一刀砍掉。
可想而知,对朱允炆的打击将会多么大。
朱允炆肯定会气急败坏。
但朱允炆叛军派系下面这些人,尤其是下面的士兵,遭此重创和打击,士气一定会十分低落!
盛极而衰。
这就是盛极而衰!
朱文恒、朱文基兄弟几人,看到朱瞻基带兵冲往缺口,堵住溃兵,也迅速率领他们指挥的小队跟进。
……
皇城外。
瞭望塔上。
“声音小了。”
“炮击力度也变弱了。”
“肯定是打下来了!”
“陛下,可以准备入宫事宜了!”
……
当皇城内传出的喊杀声、爆炸声逐渐开始减弱时,朱允炆身边的文武重臣,脸上的紧张消失。
取而代之,纷纷流露出迫不及待的轻松笑容。
朱允炆唇角微扬,放下望远镜,扭头吩咐王府卫队长,“回去通知皇后和太子,让他们准备准备,随时等待消息,随时做好入宫的准备。”
他不能耽搁了。
进入皇宫。
第一件事。
就是铲除朱雄英派系的余孽,同时在奉天殿登基。
只有在奉天殿登基,他才真正是个合法合理,并且具有影响天下,掌握各地的正统皇帝。
他需要马上统合内部。
做好拒止燕华干涉的准备。
只要给他一年时间稳定梳理,他就不怕燕华。
现在嘛……
他要用朱雍鸣、朱祈婳两家人,胁迫燕华不敢对大明开战,拒止其干涉。
他就不相信。
他那位好四叔。
真的可以不顾自己的儿女、孙子孙女、外甥外甥女。
若朱棣真的不管不顾。
那好。
他当亡国之君前。
也要拉着朱雍鸣、朱祈婳他们陪葬!
朱允炆眼中疯狂阴狠之色一闪而逝,随即又吩咐:“让跟随我们的百官做好准备,尽可能说服那些到现在都不愿表态的中立派,那些革新派,如果愿意转变立场,支持朕,支持朕制定的大明国策,也可以留下……”
方孝孺这些人。
其实他不愿意杀。
父皇说得对。
这些人都是皇帝手中,锋利的好刀。
都是皇帝的狗罢了。
胡惟庸这些狗奴才,虽然支持他取得了皇位,可一旦失去了制衡,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李世民还留着魏征这些,隐太子系文武呢。
除了这些人有真才实干,是治国不可或缺的。
恐怕,未尝没有,平衡其秦王派系的原因吧?
胡惟庸余光瞥了眼朱允炆。
心中冷笑。
他早料到,这个最像大皇帝。
以往好大贤名,仁孝之名的陈王,其实,不过是虚伪的伪装。
本质,自私、阴狠、贪婪,甚至其实还有懦弱的一面,只是没有环境,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毕竟,这可是深受吕本影响,吕本的外孙。
吕本就是这样一个人。
不过没关系。
他早准备好,借此番皇权更迭,捞足好处,让胡家离开金陵。
以往的权贵,喜欢聚集在皇都。
除了权力。
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皇都足够繁华,是其他地区,无法相提并论的。
因为,小农经济制度下。
整个王朝的财富,必将是从农村向县府、县府向州府、州府向行省、行省向中枢所在的皇都集中。
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经济如此集中。
与皇都设立京营,军事集中都是一个目的。
中枢权力的集中!
权力的根基,就是经济和军事!
可这一切。
在工业经济环境中,就完全不同了。
工业化经济。
虽然财富依旧会向中枢集中。
就好像,燕京是燕华最为繁荣富饶之地。
但这种集中,已经被很大程度削弱了。
工业经济框架下。
受制于原材料产地、销售产地、人工成本、物流交通……
等等一系列因素。
为追求最高的经济效益。
就无法将财富,完全向中枢所在地集中。
极大扩散在,工业发生形成的经济区内。
朝廷这边,还不明显。
毕竟,用燕华的评价,朝廷虽然发展了工业,但并未塑造形成一个工业化环境、工业化体系。
燕华把朝廷的工业,称之为封建工业。
虽然大家在反驳咒骂。
可其实他很清楚。
的确如此。
就好像他们这些金陵权贵重臣,隐藏在幕后,扶持白手套控制的工厂。
他们不会为了完全的经济效益。
而把工厂建设在,直隶地区以外。
不方便他们监督。
那些他们扶持起来的白手套,岂能乖乖听话?
他们垄断了大明朝,最赚钱的一批工厂。
这也就造成了。
工厂布局不合理。
效率不高。
盈利能力不够。
竞争力不强。
所以,他们要拼命限制燕华产品的竞争。
拼命压缩用工成本。
然后,借助权力,承接朝廷的任务。
从中以次充好进行盈利。
他们如此。
各地地方的布政使、知府、县令亦是如此。
……
但这一切。
只是大明。
燕华不同。
燕华充分考虑了经济效益、竞争力。
所以形成了燕华的四大工业区!
他现在对皇帝想要遏制他们的隐晦举动,表现出积极的支持态度。
将来,就能帮胡家,在燕华四大工业区,谋一块肥肉。
到时候,胡家出海,在四大工业区之一,当个影响力极大的土皇帝,没什么不好。
他不是没更大的野心。
而是大明朝,还有很大很大的威望和影响力。
大皇帝也就罢了。
朱元璋在百姓心中留下的好感,至少五十年内,不可能消失。
而且,他那个儿子。
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此番从龙之功,捞足好处,就足够胡家吃了。
再多。
胡家吞不下。
会把自己撑死的!
司马懿父子爷孙三代人。
都出了佼佼者。
可看似吞下了曹魏。
可依旧撑到了司马氏。
东西两晋那般混乱、窝囊。
根本原因,就是司马氏吞的太多,撑到了自己。
甚至。
魏文帝曹丕。
篡汉建立曹魏。
同样撑到了自己。
若非如此。
为什么,搞出一个,后患无穷的九品中正制!
就是因他曹丕曹氏,当时还吞不下刘汉江山的全部。
强行吞下。
周围还有一群豺狼虎豹盯着。
没想到自己吃撑了,非但力量没有增强,反而还因为吃多了,身体陷入迟缓期内,被周围的豺狼虎豹撕咬瓜分。
那就只能从自己身上割肉,喂这些豺狼虎豹!
由此,人上人永远都是人上人,人下人永远都是人下人的九品中正制,就在这种环境下诞生了。
司马氏吞曹魏,不过是割出了更多的肉罢了。
所以,司马氏看似一统天下。
可司马氏相较于曹魏。
就更加虚弱,更加无能!
朱允炆接下来也一样!
他因自身姓朱,皇族内部斗争而不似曹魏和司马氏那么凶险。
因其姓朱。
天然会得到,朱元璋主政三十多年,留下来的民望威望。
但他朱允炆吞下江山。
也得从自身割肉,喂他们这些功臣。
就比如,大明的工业财富!
未来,大明的工业财富,会更进一步,向少数人垄断。
打下燕华时。
像他们这些顶尖的支持者。
还要答应他们,让他们瓜分一部分,燕华工业精华!
为了将来。
在瓜分燕华中,得到更大利益,胡家迁徙出海,做土皇帝。
他现在,不介意完全顺着朱允炆,支持朱允炆。
“陛下,老臣愿意亲自劝说那些中立派,以及革新派!”
众人全都惊讶看着胡惟庸。
朱允炆也不例外。
过去十几年,谁不知道,胡惟庸这个倒燕联盟发起者之一。
十分痛恨革新派。
甚至,恨不得将革新派斩草除根。
怎么军事行动,刚刚看到曙光,胡惟庸就立马转变了立场?
哼!
朱允炆暗暗冷哼一声,‘这条老狗,倒也算识时务,若是一直如此识时务,朕倒也不介意,将来多给你一些好处。’
胡惟庸的影响力很大。
胡惟庸支持他的决策。
无疑可以让他的决策,更容易得到支持和通过。
“那就有劳老大人了。”朱允炆亲切抓住胡惟庸的手,一副十分感念的拍了拍。
“快看,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此时,齐泰忽然指着前方惊呼一声。
朱允炆迅速转头。
只见……
一名京营士卒,慌慌张张从烟尘笼罩中冲出来。
手脚并用往前跑,还不住慌乱向后张望。
“应该是来报喜讯的。”一名官员抚须笑道。
随即,众人纷纷附和。
“对对对,肯定是这样。”
“这会儿喊杀声几乎都听不到了,炮击更是停了……”
……
朱允炆听着文武重臣的解释,暗暗松了口气。
可很快,在议论声戛然而止的瞬间。
朱允炆脸色顿时漆黑。
狰狞扭曲。
视线中。
成群结队的京营士卒,阵型混乱,甚至有些连燧发枪都不见了,慌不择路从烟尘区冲出来。
嗵嗵嗵……
炮击声再次响起。
朱允炆唇角抽搐,扭头,眼神阴冷尖锐扫视文武重臣,下一秒,双手紧握,身子微微前倾,冲群臣咆哮:“这是怎么回事!告诉朕!”
“去!”
“去给朕把此次将官带来!马上!”
此时此刻。
就算是蠢货,白痴都明白。
战败了!
……
嗵嗵嗵……
奉天殿广场边缘。
尸骸遍野,几乎铺满了整个广场边缘。
鲜血汇聚成血色小溪,流入下水渠内,发出哗啦啦响动。
所有人。
都已经精疲力尽。
蹲坐在尸骸满地的战场上,大口大口喘息着。
朱文恒坐在朱雍鸣身边,任由军医包扎,扭头看了眼,停息后,再次开始轰鸣的炮兵阵地,好奇问:“三叔,刚才为什么让堂弟和我们,放开包围圈后方,并且短暂下令停止炮击。”
其实。
只要他们咬一咬牙。
完全有可能,把包围住的叛军,全部一口吃掉。
正是三叔下令,放开一道口子。
所以让两千多叛军逃走了。
雍鸣笑笑。
拍了拍朱文恒肩膀,“文恒,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支援的叛军,虽然在炮击阻击中,失去建制,但也已经出现在烟尘区边缘,只要给他们一刻钟短暂整队,他们最少都能,两三千、两三千整顿好,就往战场不断投送。”
……
“而我们,其实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至少,除了一万损失很大的预备队,你们这些从防线上撤下来的,已经精疲力尽了。”
“我们不能损失太大了,打不起这种添油战术的消耗战。”
“放开口子,放叛军出去,撵鸭子般撵着追杀,可以冲垮正在整队的叛军支援力量。”
……
“停止炮击,是让叛军支援力量意识到,撤退比继续和咱们这支新胜之军拼杀,更安全,更保险。”
“加之,咱们此战,几乎全歼了三万叛军,支援上来的叛军,早胆寒了,此情此景,他们必然溃散!”
……
朱文恒听完后,点头道:“三叔我明白了。”
三叔讲的这么详细。
这就是在亲子教导他!
毫无保留的教导!
嗒嗒嗒……
朱允熞从前方烟尘区走来,来到朱雍鸣面前,笑着汇报道:“三哥,已经在第一道防线,重新安排了防守力量。”
其实,就是这几天,一直在训练的宫内太监。
也三四千人呢。
此时此刻。
这支力量,虽然战斗力不强。
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谁也无法保证。
朱允炆会不会气急败坏,马上组织兵力,进行反扑。
经过刚才战斗后,禁军不休息一两个时辰,真的无法再战了。
……
“陛下,不是末将无能,是皇城内的叛军,太卑鄙了,咱们上当了,等末将顶着炮击冲过炮击阻击带后,支援的兵马,队形已经完全散乱了,而此时,第一波进攻的三万人,在叛军以逸待劳的包围杀戮下,早已所剩无几开始溃败……”
……
一名将领,跪在朱允炆面前哭着汇报。
“末将也是战场走来的老将,可末将就没见过,那么惨烈的景象,那些叛军,在肉搏拼刺中,不顾自身伤亡,就敢点燃火药瓦罐,往咱们人多的地方扔,导致咱们的人,根本不敢聚集在一起,加剧了混乱后,叛军更加轻松的掌握了战场局势……”
朱允炆坐在一群跪着的将领面前。
脸已经完全黑了。
砰!
一脚踹翻这名汇报将领后,怒叱:“砍了!给朕把这些,被叛军吓破胆,懦弱的叛徒砍了!砍了!”
“末将不服!末将不服!皇帝你不懦弱,你领着兄弟们去冲锋啊!”被拉走,明知无望活命的将领,终于爆发了。
其实,很多将领,在之前那种把将士们当牲口的战术进行时。
就已经十分不满了。
“叛徒!叛徒!把这叛徒砍了!”朱允炆仿佛被踩到了尾巴,指着这名将领气急败坏咆哮:“叛徒!懦弱!大明就忘在你们这些叛徒手中!”
整个瞭望塔上。
一片安静。
只能听到,将领的咒骂,以及朱允炆的咆哮……
胡惟庸等人看着朱允炆失态的表现,脸色灰败,宽大衣袖内,手不停地哆嗦颤抖。
一名将领!
一个臣子!
毫无敬畏的质问一个,他们效忠的‘皇帝’,指责皇帝胆小、懦弱、无能?
这意味着什么?
但凡清醒点的人,几乎都已经想明白了!
恐惧之余。
所有人都再问。
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几分钟前。
还胜利在望,局势怎么就在短短几分钟之内,急转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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