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夫却丝毫笑不出来,太医所说的话,不只是这些啊。“对不起……彻,”子夫脱开了一个人的束缚,伸出手来,刘彻即刻抓住,紧贴着自己的脸面。“我不是故意的……阿彻,”说的吃力,那翻江倒海般的痛好像一把刀撕拉着自己的身体,也告诉自己是怎样的糊涂和无知,一条生命,竟这样平白无故的失去了,还是他期盼了许久的,“如果……我知道……”子夫除了忏悔,想不出可以说什么。
“没事的。”刘彻强笑,捉着冰凉的手掌放到唇边,“相信我,没事的……太医!”他转了头去找地上的人。“臣……在。”太医急急爬过来,“皇上……”“你给朕听着!”刘彻龇目欲裂,“立刻想法医治子夫……”
“皇上不好了,太傅她……”一边的子儿突然吓得喊起来,“出红了……”“娘娘她晕过去了……”又是一人惊慌的叫起来。
太医连忙爬起来,凑上床榻,拿过子夫的手腕来。“子夫她……”刘彻也慌了心神,子夫惨白的面容,几近气若游丝。“皇上,还是让臣……快些下胎吧。”太医用袖子抹去汗水,说的沉重,“如果……如果再拖下去,见红更多,娘娘的命恐怕都要……”
“不、不行,”刘彻抓住太医去,“子夫不可以有事,绝对不可以,你听到没有?”“臣……遵旨。”太医连连点头,“那臣……”“你……说怎么样,就怎样,只要能保住子夫!我听你的,听你的……”太医闻言,连忙转了头吩咐守着的宫女们,“快、你们快去准备热水,白绫缎,再去太医处取黄芪、当归、川芎……”
“子夫……你别吓我。”刘彻回过身去看那人,虚弱的感觉不到呼吸,连面颊都变得冰凉,“子夫……”“皇上,您不能留在这里……”太医过来搀起刘彻,“留于血房不祥,皇上还是跟臣回避……”不管刘彻点不点头,硬拖着他走出了寝宫。
屋外的风依旧很猛,刮得人走路都撑着袖子,侧身而行。刘彻迷蒙着眼,深吸一口气来,却是怎样也止不住心头的凄痛。身旁忙碌的宫人虽都无暇一言,但那穿梭来回的身影却不停提醒着他一个无法挽回的悲剧……
“皇上……”小唐悄悄的过来,扶住摇摇欲倒的刘彻,“奴才已经将刚才在御花园里的人都召到后殿去了。”“……”无言和静默,只剩一旁匆匆的步履声。刘彻紧抿着嘴,眼中的伤痛突然在瞬间被冰冷代替,火焰结成了玄冰,他甩手推开小唐,声音遥远的好像自地狱中飘来,“很好。”
“皇上?”小唐带着不解。刘彻掠过一朵冷笑,一字一字道,“李延年、李娃……”
“大哥,大哥……”跪扑在冰冷的石地上,小小的孩子满脸的泪痕,泣不成声,“你怎么了……他们为什么要打你?”“别……哭,”俯趴于地的人艰难的抬起了头,头发散乱几乎遮住了眼,但仍伸出手来抓住一旁的女孩,“李娃,别哭了。大哥没事……”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打你?”李娃不停抹着眼睛,呜呜咽咽,“我……我好怕。”“有大哥在呢……”“我……我要找太傅,”李娃摇着头,又哭开了,“太傅呢,我要找太傅。”“……唉!”李延年说不出来,深深叹了口气。
“说完了吧,”突然从外头走进了几名宦官,看着两人,摇头,“有什么话快说,以后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了。”“……大人,”李延年哀求的看向他们,“奴才受罪是应该的,可是李娃她……她还小啊,什么都不懂……”
“不懂?不懂又如何?”宦官一左一右架起了李延年,“开罪了皇上,还说什么懂不懂?你们也挺有能耐的,区区一个狗监,竟能惊动皇上亲自下旨问罪……你的面子可也不小呢!像我们这种,皇上大概连名字都不知道……”
“大哥!”李娃惊恐的声音把李延年给拉了过去,“大哥,我不要去,他们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李延年转了头去看,有几名宦官正拉着李娃往宫道外去,“李娃、李娃……”“大哥,我不要去。”李娃吓得双脚乱踢,不停的哭喊着,“我要太傅啊,我要太傅。”
“你还是管管你自己吧,”那架着李延年的宦官摇头,“能保住小命,就该谢谢皇上开天恩了……快,把这孩子带出宫去吧,”他又回了头,冷声吩咐,“唐公公不是交待了,不能再有任何拖延么……”
李延年默然无语,唯看着被宦官渐渐带远的孩子,哽咽难奈,耳中不绝她凄厉的呼喊,“大哥,我不要走……太傅,李娃不要走……”
太傅——
叫喊犹如一道白光,穿破重重的白雾和混沌,刺激到了耳膜。头痛、心痛、身子痛、四肢百骸都仿佛散了架似的,每一处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痛楚和虚弱……
子夫觉得自己的意识在飞,在一个看不到边际、摸不着任何物体的空间中飘浮,身子虚空的很,轻悠悠的什么也装不下,可是却又像个风筝,被一丝一缕的牵扯着,那丝绳好像很细却如附骨之蛆,便是那挥之不去的疼痛……
很想睁眼,可是无论如何也睁不开。想抬手去抓住溜进来的意识,可没有一样东西是听自己指挥的,别说是手,就是一根指头也重如千斤,动弹不得。疲惫灌注了所有的细胞,只有那个奇怪的感觉是活动的。
于是,觉得自己被抱了起来,然后搂入怀里,对方轻轻的鼻息都能清楚地从肌肤的毛孔中感受到,子夫很想看看这个抱着自己的人,睁眼睁眼……失败告终。“喝药了……”是略带低沉的声音,随即口中便被缓缓注入了一道带着苦涩的汁液来……
好难喝!子夫想抗拒它的侵入,可是什么都做不了,只感觉唇边是同样温热柔软的触碰,那汁液便是从那头源源的哺入自己的口腔中……
“嘤”的一声,子夫忍不住再去轻舔,可是突然感到面前一凉,眼前所见到的光竟让人受不了的避开头去。“子夫,子夫你醒了?”刚才那个声音带着惊喜和不确定,可是却清晰响亮了不少。
睁开眼睛——这次竟然可以睁开了,立刻看到了一张脸,近在咫尺。他的眉头从急蹙到伸展,眼眸中都是细细的红丝,挺直的鼻梁上却有两道深深的褶皱,胡茬已醒,黑黑的蔓延着整个下颌。他的身上,居然还穿着那一日的朝服……
“阿彻。”子夫努力的抬起头去,想抚平他眉宇间的痕迹,却被刘彻抓住了紧攥在胸前。“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告诉我,哪里不舒服?”“我……”子夫又听到了自己暗哑的声音,“好累……”
“我知道我知道,”刘彻将人纳入怀里,带着心疼,“你受了很多苦,不过……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受苦?刘彻的话突然将子夫混沌的意识裂开了一道缝,思绪开始运作起来,子夫想起了发生的一切……
自己带着李娃去坐秋千,一开始她只是看着,后来经不住李娃的央求才同意陪着坐一会儿,可是上了秋千便意识到自己的惧高、还有心慌,想着下来不能出错,但已经迟了……当意识清醒的时候,便是看到刘彻了,还有浑身的痛,尤其是小腹!
啊!子夫瞪大了眼睛,几乎要惊叫。她分明记起来,刘彻还有太医说的……说的孩子!孩子呢,自己不是有了刘彻的孩子么?
“……阿彻,孩子呢?”子夫忙仰起了头,去看面前的人。刘彻表情猛地就呆滞了,张嘴欲言,可是没有出声,愣了半晌,牵起嘴角来笑一下,“你没事,就好了。”他的反应,昭示了一切。
子夫感觉突然被什么抽走了力气和意识,眼前空茫起来,连思绪都一下子断了,“嗡”的一声,又跌入了无穷无尽的虚幻和混沌中。
等再度睁眼,已是月上中天。
安静的寝宫里,点着床边的两盏灯火,子夫抬眼就见到了一个玄色身影——头倚着床架,侧坐在床沿,双目紧闭,嘴唇也抿成了一道缝,可是他的手伸入被中紧紧攥着自己的,很是温暖和安全。
“对不起……”心里头冒出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三个字,子夫别转了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刘彻。可是只轻轻一动,身体上带来的痛苦,尤其是小腹处的不适,令得子夫几乎就要**出声。
刘彻很是警醒,意识到了子夫的动静,便睁开了眼眸。
“你醒了,”他凑过来,轻轻抚上额头,“怎么样?好些了么?”他欣喜又心疼的样子,毫不掩饰的暴露在面前,子夫的心口像被什么堵上了,将手搭上他满是胡茬的脸庞,轻轻地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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