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能力把想要离开的人留下来,所以他们只能远远地目视着我们的背影从他们的视线里远去。
我的离开,是必然的。至于要不要让他们熟悉我,亲近我,这却是我能够避免的。我想成为他们最亲近的朋友,但我不想成为他们生命当中的一个路人。
所以,我的心里在犹豫,我的心里在纠结。
“你不想说就不说了吧!山里的那些孩子啊……他们就像是草丛里的那些萤火虫,只有我们走进了他们的生活,他们才会从草丛里飞出来,并绽放出身上的那点儿微不足道的光芒。”
她应该是在我的脸上看到了答案,我不想回答她的答案。
我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原来山里的那些孩子在她的眼里,竟然是芦苇丛中的那些萤火虫。
她在说话的时候,翘起了二郎腿。她穿着一件浅黄色的长裤,身上披着一件红色的披肩。她的身体,不是很胖,大概一百来斤的样子。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张九已经下车了。在车上,只有我们四个人。准确地说,只有我们四名女性。
那小姑娘的头是什么时候转到班车的后面的,我不知道。我现在知道的,是她在听我和那位姐姐之间的谈话。
关于那位姐姐刚才问我的那些问题,那个小姑娘的内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吧!她的年龄那么小,她肯定会知道答案的。
李一只是把视线移到了窗外,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笑容。
她好像有些不太开心,因为她脸上的表情,是严肃的,是外人不敢亲近的。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如果把她放到古代的话,她应该也是一个貌美的姑娘。她长得这么好看,居然也会选择来到山里。
她,也是一个善良的人。
只要愿意来到山里支教和教书的人,都是善良的人。
她如果是到大城市里工作的话,她会有很多的机会的。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也是高校毕业的。
她的学历,应该是很高的。她的长相和身高,都是我们不能与之匹敌的,她的穿着,更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她身上的那件裙子,没有个千把块钱是买不下来的。她应该很有钱,她手上的那只手表,估计要一万多。
“姐姐,那您……为什么会来这里啊?”
我的心里有点害怕,我担心我的话会冒犯到她。我和她,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我不知道大叔还要在外面等多久,我也弄不明白,十三为什么还不上车?
他们在外面做什么?连刚刚上车的张九也下去了。透过窗户,我看见她去到了大叔的旁边,她在和大叔说着话。
在她和大叔的谈吐间,我并没有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一丝的笑容。我所看到的,反而是一层浓浓的沉重,和失望的眼神。
“我啊?我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这是她给我的答案,我相信这是她的真心话。因为她在回答我的时候,她把视线移到了窗户的外面,她停顿了一下。
窗外的那缕暖阳,轻轻地照在了她的脸上。她的眼神,从此被定在了窗户的外面,她沉默了,她不说话了。
在她的眼角,我好像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那些东西,是我一直都在克制着的,也是我一直都不想看到的。
那是,眼泪。
在那位姐姐的眼角,我看到了眼泪。
她望着窗外,她用肩上的披肩把眼角的那些湿润的东西轻轻地擦拭了一遍。我没有想到,我的这个问题居然会触碰到她的伤心事。
我不知道在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她现在流了眼泪。
我很想坐过去,安慰一下她。但是我的脚还没有伸出去,他们的身影立刻就闯进了班车里。
大叔打开了驾驶位的车门,他坐了上来。
张九来到了班车里,她坐在了李一的身旁。只是她在坐下去的时候,还对着李一说了一句:
“我们马上就走了。”
李一并没有回答她,她只是对张九点了点头。
她们应该是认识的,她们的关系应该是很好的。因为从她们的眼神里,我能够看到一份纯真的友谊。
十三也走进了班车里,他朝我这边走了过来,他坐在了我的前面。
在十三的前面坐着的,是张九和李一。在张九和李一的前面坐着的,是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脸上的那双眼睛,依然还在往着我们这边盯着。
“各位老师,再过两分钟,我们就出发了哈!”
车门,被大叔关上了。他没有和我们核对信息,难道他就不担心拉错人了吗?坐在我左手边的那位姐姐,她的视线依然停在窗外,我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
还有,她头上的那把黝黑色的头发。
姐姐的头发,被绑了起来。和张九的头发一样,她们的头发都绑了起来。
她们的头发,就像山里的那些孩子一样,她们都把山里的孩子绑在了她们头上。
原本以为,大叔在出发之前会和我们说很多的话,但最后的结果,却让我有些意想不到。因为车已经开始移动了,他并没有说一句话。
“韩生,为了以后的工作,我在群里加了你的微信,你那边通过一下。”
十三把头转了过来,他居然会主动加我微信。我的心里虽然不想同意,但他加我微信的理由,却让我难以拒绝。
我打开手机,在他的指引下,同意了。
他成为了我在贵州的第一个微信好友,希望他以后不要把我删了,当他知道了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后。
我微信里的好友有很多的,他们每一个人我都有备注名字的。他们是做什么工作的,我也都有备注的。
班车已经离开了公交车的站牌,我们来到了路的中间。
车辆在路中穿梭,人们在路旁缓慢地行走,车里的人,都在窗外凝望,都在云层里思量。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我有一种感觉,此行并不简单。
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以前去支教,只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回学校了,只是这一次,虽然可以永远留在麦子村,但我的时间,却偏偏和我作对。
终于可以走了,那些孩子肯定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我们了。只是大叔的脸上,一直都在保持着沉默。
“可以了……”
我收好了手机,我想多看一看窗外的那些房屋,那些车辆,那些人群,还有那些门面。
这些繁华的装饰,和来来往往的车辆,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了吧!十三的头,并没有转回去。
他好像还有话要对我说,我把视线移进了班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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