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水声流过了诗情画意,皑皑云雾却在这古亭的四周,滋生出了些许的沉闷。望着白发老者愤怒的面庞,慕彦青缓缓垂下头去,如同做了错事的孩童般闭口不言。
“请议座大人息怒。”少顷过后,慕彦青道:“彦青只是心有内疚,怎敢对大人您有所指责。”
“你贵为一宗之主,遇事当以大局为重。”望着慕彦青笔挺的身影,白须老者严肃的面色,渐渐缓和了许多,静静地道:“我慕云宗传承百年的基业,万不可在你的手上毁于一旦。”
“请议座大人放心,彦青不会做出有损宗门利益之事。”慕彦青一字一句地道:“不过徐笙现已拜在我宗门下,我这个做师傅的誓死也要护他周全。”
“哼,那些人的手段,你岂会你不知。”老者一声冷哼,盯着慕彦青道:“他们既然找了过来,又怎会就此罢手。”
“请议座大人明示。”
“罢了。”白发老者摇了摇头,从怀中摸出一个紫檀木盒,凝重地道:“此子天赋异禀,你拿凝魂丹给他服下,也算了却了老夫的一桩心事。”
“彦青谢过议座大人。”慕彦青收起凝魂丹,俯身道:“彦青今日前来,还有一事……”
“洛西镇东走,与苍宁交界的禁忌之地,有一秘冢现世。”未等慕彦青说完,白发老者挥了挥手道:“那里或许有你要找的东西,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宗内弟子还是不要出现在那里为好,这也是引渡使传下的旨意。”
“引渡使?”慕彦青怔了怔神,难以置信地问道:“他们这次出现,连族中长老都惊动了吗?”
“千年已过,浩劫将至,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发老者轻抚白须,转过身子望着茫茫云海:“当务之急还要以大局为重,你暂且退下吧。”
夕阳余晖洒向大地之时,盘坐在床榻上的慕彦青,这才取出装在壶皿里的衍生火,配合着霍苓丹的药力,开始驱散起了体内的暗夜之气。
不多时,阵阵黑色雾气,从慕彦青的身体里逸散开来,约莫一个时辰过后,萦绕在整个房间里的黑雾,终于散了干净。
“大长老快些请进。”慕彦青缓缓睁开双眼,望着驻守在门前的青紫色长袍老者,急忙招呼他进来,寻声问道:“可有灵圣果的消息传来?”
“宗主不必心急。”长袍老者摇了摇头道:“宗内弟子已被我尽数差出,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来。”
“如此甚好。”慕彦青起身而立,长长地呼了口气道:“依大长老所见,欣儿这个样子,还可以撑多久?”
“七天。”
“什么?”慕彦青惊呼道:“如若我自降修为给她续命呢?”
“没用的。”老者摇了摇头:“最多十日无事,但半月已是极限。”
“这……”
“宗主不必忧虑。”老者轻声言道:“方才有弟子禀报,近日有一秘冢在东南边陲悄然现世,您看我们是不是去那里试试运气?”
“此时秘冢出现,绝非偶然。”回想着白须老者的忠告,慕彦青忧心忡忡地道:“还是再等上两天看看吧。”
暮色四合,黑暗笼罩大地,一幕幕地欢声笑语,像是穿越了时空的乱流,在静若无声的房间里放荡不羁。
盘膝而坐的徐笙终是无法静下心来,缓缓睁开双眼这才发现,窗外的夜色早已填满了整个星空,急忙取过一件粗布长衫套在身上,刚要打开房门出去时,却被这突然闯进来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谁?”一瞬间,徐笙的玄气喷涌而出,如临大敌地看着面前的身影:“不好好在黑桐崖呆着,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嘘……”撞在徐笙怀里的身影,食指贴着嘴唇,比出一个静声的动作道:“大师兄,你小点声。”
“快进来吧。”看着被禁足的陆小柒走进房间,徐笙一把关上房门低声说道:“大长老让你在后崖面壁,你怎么私自跑下来了?”
“我要和你一起下山。”陆小柒拿过斗篷递到徐笙面前道:“趁现在没人,咱们还是快走吧。”
“小柒,我们此次下山,必定危险重重。”望着急不可耐的陆小柒,徐笙摇着头道:“我去和欣儿道个别,你在宗门外等我。”
月光下的青云宫气势恢宏,年少的身影俯着身子,蹑手轻脚的穿过大殿,溜进两个昏昏欲睡的侍女驻守的厢房,颤抖着双手抚了一下欣儿的青丝。霎时间,一阵钝痛在徐笙心头闪过,再也抑制不住的泪水,终于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喷涌而出。
“大师兄,这里。”在宗门外等候多时的陆小柒,望着悄然出现的身影,抱怨道:“你在晚来一会儿,我就被巡山的师兄发现了。”
“走吧。”
徐笙纵身一跃,一把抓起藏身在角落的陆小柒,箭步如飞地朝着山下疾驰而去。
阵阵寒风中,天际的鱼白驱散了黎明的黑暗,望着远方山峦下皑皑晨雾,私下山门的两个少年,迎着刺骨的寒意,走进了熙熙嚷嚷的人群里。
“大师兄,我们歇会吧。”瑟瑟发抖的陆小柒裹着衣襟,靠着门墙一屁股坐在地上,疲惫不堪地道:“赶了一夜的路,即使被宗主和大长老发现我们不在,还能追过来不成?”
“追过来又能样?”徐笙皱了皱眉头,脱下自己的长衫披在陆小柒身上道:“只愿师傅他们晚些发现吧”
“所有的货物都清点一遍了吗?动作麻利点,一刻钟后准备出发……”
“也不知哪来的商队,一大早的就开始折腾。”盘坐调息的陆小柒,听闻传来的嘈杂声道:“看我去教训他们一番。”
“小柒,你我私下山门已是犯了门规,切不可多生事端。”望着不远处的人群,徐笙道:“咱们还是看看情况,若能混进他们的队伍,也可掩护了我们的身份。”
“大师兄,你就看我的吧。”望了眼徐笙,陆小柒心领神会地站起身子,颤颤巍巍地向前走去,在离商队几步远的地方,突然抱着肚子躺在了地上,痛苦地道:“大哥,我的肚子好痛,我真的走不动了。”
“小柒,小柒你怎么了?”走在身后的徐笙,被陆小柒的一声惨叫吓了一跳,刚要俯下身子拉他起来时,见到陆小柒冲着自己示意,也随即声泪俱下地道:“都是大哥不好,爹娘临终前让我照顾好你,可我这个当哥哥,一顿饱饭都没能让你吃上。”
“哪来的要饭的,赶紧滚开。”忙碌在马车前的人影,看着破衣烂衫的两人,飞起一脚踹在徐笙的肚子上,凶神恶煞地道:“再敢向前靠近一步,老子今天就宰了你们。”
“李叔,怎么回事?”
人群里的骚动,引得马车上的人影一阵惊呼,少顷过后,一道倩影探出身子,望着车旁的老者问道:“谁让他们出手伤人的?”
“颖儿小姐。”站在一旁的老者看了一眼徐笙和陆小柒,参扶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女子道:“两个讨饭的挨不了这山里的严寒,想必是饿昏了过去。”
“你说什么?”年轻的女子不顾身旁老者的劝阻,快步走向前走到去,看着倒在地上的徐笙和陆小柒面色苍白,回身吩咐道:“还不快去拿些热水过来。”
听着温润如玉的嗓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衣衫褴褛的徐笙几欲站起身来,却被陆小柒重重的压在地上,直到一口热水入喉,才挣扎着坐了起来。
“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公子不必言谢,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女子接过递来的馒头,望见徐笙和陆小柒衣衫单薄,又急忙对身旁的老者说道:“李叔,再去找几件棉衣过来,让他二人抵御风寒。”
本想借机混进商队的徐笙,望着手中冒着热气的馒头,扯了扯披在身上的棉衣,在渐行渐远去的马蹄声中,沉默了起来。
“大师兄。”陆小柒坐起身子出声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还要继续跟着吗?”
“救命之恩,岂有不报之理。”望着商队离开的方向,徐笙静静地道:“既然同路相行,我们不妨先跟上去吧。”
“你们怎么还不走?”不多时,先前一脚踹在徐笙肚子上的男子,见到徐笙和陆小柒又跟了上来,从队伍中折回身子,恶狠狠地盯着二人道:“再鬼鬼祟祟跟着我们,别怪老子出手无情。”
商队后面的骚动,在宁静的清晨里极为清晰,只见走在队伍中间的马车帘布微起,整个商队随即在路边停了下来。
“你俩可真是走运,遇上我家小姐心眼好,留在商队做些杂事如何?”缓缓前来的老者,看着徐笙和陆小柒说道:“若是手脚干净,月底少不了你们的奖励,也免去了这流浪之苦。”
“我二人虽然身单力薄,但身手还算利落。”同陆小柒相视一笑,徐笙一口答应道:“能留在商队寻些差事,也省了我们四处流浪。”
“既然你们同意了,就老老实实跟着我们吧。”见到食不果腹的二人应了下来,李管家点了点头,走到中央马车旁大手一挥道:“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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