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向江海拒绝提拔，任达才已经顾不得自己刚给了王洪权一个眼神杀。
他的气，也无法沉下去了。
“怎么回事？快说。”
“部长，向江海说，他不想配合这次提拔考察，尤其是为了他专门破格。”
王洪权尽量保证将话复述得准确。
但显然，这无法令任达才满意，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组织部长不由有些恼怒地看着自己的得力部下。
“亏你还是个科长，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详细点。”
王洪权这才一板一眼的从头说起。
原来，王洪权离开干部一科，到部长办公室向任部长做汇报的时候，向江海已经在他的科长室里，熬过了枯燥的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外间办公室的眼镜男，不时进来为他的纸杯里添些热水。
只是杯里的茉莉花茶，都已泛白无味了，眼镜男也没给换新。
反倒是看向江海的眼神，没有了刚来时的客气和热情，代之以警惕和审视。
眼镜男变化后的目光，向江海接收到了，包括纸杯里水的待遇，他也充分感觉。
向江海不傻，对这些虽细微，却很露骨的情绪变化，自然也很敏感。
只是向江海不理解。
本来就是镇里提起辞退自己的程序，王科长让自己过来当面谈话调查，这很正常。
可，自己什么实质性的话都没说，申辩也没开始，从王洪权到眼镜男，做为组织部的干部科，何以对当事人的自己，先恭后倨？
好在，向江海不仅敏锐，而且还有足够的城府和耐心。
任凭眼镜男多次出入，也不管余光里扫到怎样的眼神，向江海都目不斜视，手捧着纸杯，专心喝他的茉莉花白水。
终于，向江海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后，下意识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
足足一个小时过去，刚才不打招呼就离开的科长王洪权可算回来了。
再次令向江海意外的是，回来后的王洪权，满面春光，十足开放的笑容。
一进门，就对向江海连连道歉：
“向站长，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抱歉，抱歉，部长临时找我有点事儿。”
“哎，小王，向站长的茶怎么不给换换呢？”
“乌龙，沏我桌上的乌龙，快！”
没等向江海说话，王洪权已经拿过他手里的纸杯，又转身严肃地命令眼镜男。
向江海这才知道，原来眼镜男也姓王。
因为刚才眼镜王对自己一直很戒备，向江海就没主动询问他贵姓。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见科长从部长办公室回来，对向江海突然变了态度，眼镜王自然也跟着快速反应。
脸上的热情，眼镜后面的光，比他的科长不差半分。
“好的科长。”
眼镜王接过科长手里的纸杯，丢进门后的垃圾桶。
转身，变戏法般不知从哪拿出一个白瓷盖杯来。
麻利的拿起王洪权桌上的茶叶桶，打开，小心地倒出茶叶在杯里，再去墙边接了热水，双手捧给向江海。
“向站长，请用茶。”
这个当口，王洪权已经扯过另一把钢管椅，坐在了向江海的对面。
与刚才他倨坐在办公桌后面不同，不仅身段低了下来，而且两人只间隔了不到一米的距离，显得异常的亲切。
眼镜王奉上茶后，及时退出去了。
办公室太狭窄。
王洪权身材高大，又和向江海相对而坐，屋子里已经没有多少空间。
整个办公室里，科长和科员前后忙活了半天，说了一大堆话，向江海也仅仅来得及对眼镜王说了一句“谢谢”，就再也没有表达的机会。
除了没机会，向江海更不知如何应对。
他不理解，短短的一个多小时，干部一科的这些人，对自己这个面临被辞退的人，为何有如此的态度变化。
【他们都是戏精么？】
向江海默默吐槽着。
王洪权开口说话了。
“向站长，我刚刚才明白，今早一见面时，我问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请你来，你说知道的原因了。”
向江海对王洪权近似绕口令般的话，感觉有些绕了。
他一脸的茫然：“什么原因？”
王洪权笑了笑，“你是不是以为我今天约你来，是为了城关镇通过的关于辞退你的决议？”
这次，轮到向江海彻底懵圈了，他更加茫然地看向王洪权，“难道不是么？”
“不是，当然不是！”
王洪权少见地，甚至明显不符合身份的，在向江海肩上拍了一下。
“我在接到我们科里的小齐电话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有镇里决议这回事儿。”
“也没打算听你对于被辞退这件事进行申辩。”
向江海不习惯地看着王洪权在肩上的手，半天不缩回去，也只好不去理会。
目光再次回到王洪权的脸上，“王科长，恕我冒昧，那你打电话让我来，是为了什么？”
王洪权收回手，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
一股清爽的风吹进屋子，整个空间立刻清新起来。
王洪权拿出一盒芙蓉王，弹出一支，递给向江海。
“来，先抽一支。”
对于王洪权拉近关系的举动，向江海怎能拒绝。
不仅是他干部一科科长的身份，更由于自己现在有求于他。
向江海抽出烟的同时，已经伸手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
在王洪权将另一支烟叼到嘴上时，向江海的火就到了。
官场讲究礼尚往来，更在乎人家给你脸，你是否及时接着。
就像现在的王洪权。
他眯起眼，吸了一口烟，伴着徐徐吐出的烟雾，说道：
“城关镇的那个什么辞退决定，咱们不去讨论它。”
“那玩意成不成立还另说，我会安排人，去镇里调查决定的出台经过，尽快核实相关事实。”
“对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我们组织部出面，任何实质内容和程序上的瑕疵，都不会被容忍。”
一句话，等于给向江海吃了个定心丸。
传递的信息也清晰无误。
任何虚假的理由都经不起推敲，不管是哪一级领导做的决定，都必须符合程序。
听王洪权这样说，向江海心里顿时泛起涟漪。
“王科长，感谢组织上相信我。”
“我会积极配合相关调查，及时纠正镇上的错误。”
随即，向江海迫不及待地问道：“王科长，你约我来，到底是什么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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