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皇帝噎住。
此刻他有很多懊悔的话,到嘴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彼时,皇后生下夜翊珩,他也有为人父的喜悦。
夜翊珩是他的嫡皇子啊,天晟有了嫡皇子,于江山社稷来说是桩好事。
可之后几个月,有人告诉他,皇子中有一个不是他的。
从那开始,事情的发展是他如今最后悔的事。
夜雍笑道:“错就错在夜翊珩是陶馨雅为夜渊生的儿子!”
“连贤妃都不肯帮夜渊生子,陶馨雅进宫几年就变了心。她忘了我们未婚夫妻的情分,忘了与我要长厢厮守的约定。她竟然帮夜渊生下了嫡皇子,这是我不能容忍的!”
“我更不能容忍的是我说要带走她,她却不愿。为了夜渊为了夜翊珩,她即便不喜他们,她也愿意留在他们身旁……”
“即便在这对父子身旁,她再没有了笑意,她还是选择留在他们身边。”
夜雍说着,笑容变得苦涩:“那我算什么?”
黎语颜收了泪,爽利道:“那是皇后身为母亲最本能的心,也是她身为天晟皇后最基本的准则。”
这时,夜翊珩淡然开口:“孤知道母后生下孤时,曾想将孤捂死。孤得谢她没下狠手,光是她将孤生下来,孤就该感激。”
“孤更该感激母后,她教孤冷心冷情,正是这点,孤在尔虞我诈的天家才得以存活至今。”
黎语颜拉住夜翊珩的手,柔声唤:“殿下……”
或许皇后在被皇帝夺了后,就变得冷情。
但她为人母为人妇的准则,还是占据了上风。
那时皇后心里定有诸多矛盾吧。
一个能创办馨雅学堂,能亲自设计学服,书法造诣精湛的女子,倘若没有情事困扰,她这一生该有多潇洒。
夜翊珩反手捏住黎语颜的手,对她笑得温润。
对于夜翊珩所言,在场的皇子们纷纷沉默。
历朝历代,没有那一代皇权更迭不是如此。
他们身为亲兄弟,却时刻惦记着对方的命。
民间说兄弟之间哪怕是打断骨头都连着筋。可他们呢,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令其万劫不复才罢休。
皇子们纷纷望向台阶上的皇帝宝座,这个位置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大到明知前途渺茫,他们都想尝试一番。
然,这一刻面对想要谋权篡位的夜雍,他们当团结。
就连平日里不同阵营的大臣们都联合在一起,将矛头对准了夜雍、贤妃与夜峥墨三人。
斥责声、喝骂声此起彼伏。
右丞相苍老的声音亦再度响起:“雍亲王先前就犯了死罪,你既然有本事偷梁换柱地逃出去,何不隐姓埋名呢?如今我天晟国运昌盛,诸国来朝,天下以天晟为尊,如此国泰民安的状态,你就见不得天晟好吗?”
夜雍冷笑:“夜渊铁血手腕获得江山,为何我就不能?我就想不明白了,一个只想着追求长生的皇帝,你们觉得他有什么好?就像陶馨雅,她明知夜渊使了手段,从我手里将她夺去,她还心甘情愿地为他生嫡皇子。我可以不计较她成为他的女人,也可以不计较她给他生儿子,我只求她跟我走。”
“没想到,她拒绝了我。”说话间,夜雍目色一厉,“那我只能毒杀了她!”
听到此话,皇帝与夜翊珩震惊不已。
在场的官员们亦惊愕得忘了斥责。
皇后薨时,他们皆以为她是病故。毕竟那时她缠绵病榻多日,连太医都诊断不出是中了毒。
皇帝沉痛地闭上眼,馨雅心里是有他的。
只凭她留在他身旁,当他的皇后,她的心就是有他的!
夜翊珩也没想到母后竟是被夜雍杀死。
回想那时,母后罕见地对他有了关心,说让恒瑗长公主对他多加照顾。
还说他与季清羽是好兄弟,如此在江阳侯府中,他能感受到些许温情。
所以,他不是一个没人疼的小孩,只是母后疼爱他的方式不一样。
即便这份疼爱很少,但此刻他大为震撼,心头的空渐渐满了起来。
念及此,他攥着黎语颜的手越捏越紧。
黎语颜另一手攀上他的胳膊,感叹道:“殿下,母后不在好多年了,父皇一直未立新后。而彼时,母后为了父皇与殿下,即便被雍皇叔威胁,她都没离开你与父皇。殿下明知父皇对你下毒,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做好一个太子的本分。你们这一家三口啊,让我说什么好?”
皇帝眼眶含泪,很快泪水滚落。
“阿珩,父皇对不住你!朕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个好丈夫。在你幼年时,父皇没有尽到作为父亲的本分。在馨雅那,朕更不是个称职的丈夫。”
他一直未立新后,那是在他内心深处,有位置是属于陶馨雅的。
年少时爱上的少女,即便后续如何变化,那白月光似的存在无人能及。
想到陶馨雅是被夜雍所害,皇帝杀意涌起:“夜雍,贤妃,夜峥墨,你们可知罪?”
夜峥墨立时跪下:“父皇,儿臣不认夜雍,儿臣只认您!”
皇帝冷笑,久居皇位的威压尽显。
“朕最不喜有人冒充皇子,一旦冒充就是死!”
他在怀疑夜翊珩时,就命人下了诸多毒素,倘若他那时肯定夜翊珩不是亲生,就不是下毒那么简单。
只是怀疑,他都能下狠手。
对亲儿子尚且如此,此刻面对一个假儿子,他不使点手段就说不过去了。
夜峥墨浑身冷汗,辩解道:“可我是无辜的呀,今日之前无人跟我说起夜雍才是我爹。”
“你无辜?”皇帝反问,“前段时日,在你府邸,你妄图杀朕的太子,此罪便是死!”
夜峥墨颓然坐在地上,一旦失去皇子身份,昔日轻松可以逃过的罪责,今日便成了要命的重罪。
皇帝抬手指向夜雍与贤妃:“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更该死!”
夜翊珩拱手,淡声道:“父皇,还有其他人也该死。”
“哦?”皇帝眼眸一亮,含笑看向太子,“谁?”
夜翊珩清冷道:“宫里的太妃,宫外那位文太妃,姚州刺史父子,在京雍王的旧部。”
夜雍吼道:“夜翊珩,你不是人,我母妃年老……”
夜翊珩抬手打断他的话:“人坏与否,与年老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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