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巷子里,银花抻着脖子左顾右盼。
金花抬手从后面掐住她的脖颈,“你鬼鬼祟祟的看什么呢?”
银花瞪着眼睛,“你才鬼鬼祟祟,我这不是在找瑶夫人开的医馆吗?说是叫什么来着?”
金花笑道:“你识字?”
银花一张脸登时红了,气的。
“我怎的不识字?你怎么从门缝里看人!夫人,你看看金花竟然说我不识字!”
正说着,她看见斜前方有家医馆竟然排着长队。在其他医馆门可罗雀时,这景象在芝兰巷算是独树一帜,莫非里面是有神医不成?
她仰头一看,正好指着那医馆的门匾念道:“名医堂!金花,还敢说我不识字!”
两人说闹着,银花一时不察,脚下踢到什么,差点栽倒,金花及时拉住她。
银花下意识回头看,被吓了一跳,她捂着嘴惊呼一声。
地上躺着一个人,浑身脏污不堪,散发着一股恶臭,头发散乱披在脸上,约莫是个乞丐;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金花把银花拉到自己身后,“大呼小叫什么?”
苏凌雪走近几步,眉头微微皱了皱。
她蹲下身要把脉,金花拉住她的手腕,“夫人,我先看看他是否还有气。”
金花抬手,指尖搭在乞丐的脖颈上,随即对着苏凌雪点了点头。
她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将这乞丐脸上的头发拨开。
银花捂着嘴倒吸一口凉气,“夫人,是张福!”
金花:“张福是谁?”张福离府时,金花还未来侯府,所以并不认识。
苏凌雪也是一愣,张福怎会在这?
她定睛一看,这张脸虽然脏污不堪,胡须虬结,却依然能辨认出,确实是张福。
银花七嘴八舌的把张福的事跟金花讲了,“他不是被送到郊外的庄子上了吗?怎么会在这?”
张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浑身高热,情况不明。
如果再不处理,恐怕熬不了几天。
苏凌雪让金花从百药堂寻了几名小郎,把人抬去了药堂。
童掌柜苦笑道:“哎哟秦夫人,我这是药堂,只卖药材,并无郎中啊,你便是把人带来了我也治不了啊。”
“不用,你只需要给我一间房。”
童掌柜不明所以,还是让人将后面存放药材的库房给她收拾出来一间。
苏凌雪请了一名小郎给张福检查身体,最后确认伤口就在小腿处。
她让小郎把张福翻了个身,趴在木板上,剪开了裤腿,一瞬间扑鼻而来的恶臭让小郎差点吐出来。
张福两条小腿都有刀伤,并非是不小心弄的,而是由人砍得,这一刀砍得极深,能见白骨,伤口长时间没处理,伤口已经化脓腐烂了,连带着小腿其他的肉也跟着腐坏。
小郎捂着鼻子道:“这腿怕是要锯了才能保下一命。”
苏凌雪皱眉,没接话。
她脑海中一瞬间想到什么,只怕这伤和王瑶脱不了干系。
苏凌雪给张福喂了一粒药丸,又让人准备热水,支使银花去买了几样东西。这条巷子买她所需要的东西,十分便捷,有些在百药堂就能买到,银花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回来了。
张福的伤口,她已经让药堂的小郎简单清理过了。
苏凌雪套上罩衣,取了白酒,直接将白酒淋了上去。
昏迷中的张福浑身一激,身子颤抖了几瞬,又归于平静。
苏凌雪从银花手上取来弯刀,又过了一遍白酒,最后开始给张福剜肉。
银花看的眉头直皱,浑身起鸡皮疙瘩,连忙避开脸。金花倒是无动于衷,目光流连在伤口处。
处理完伤口,张福的小腿之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肉,不忍直视,而苏凌雪也已经是满头大汗。
她取了止血消炎的草药,敷在了张福的伤口处,最后进行包扎。
整个过程处理下来,花了约莫半个时辰。
张福还没醒。苏凌雪将身上的罩衣脱了下来,出了院门。
门外是药堂的天井,天井下有一方小石桌。小石桌上摆着热茶,童掌柜两眼发亮的看着她,立刻做了邀请的姿势。
苏凌雪确实也渴了,她不客气的坐下,饮了一杯茶水。
“好茶,多些童掌柜。”
“秦夫人不必客气,往日秦夫人总来买药材,我只以为是为家里抓药,原来秦夫人自己就是大夫!老朽钦佩不已!”
苏凌雪浅笑,“童掌柜过誉了。”
哪是过誉啊!刚才这位秦夫人在药房里剜肉敷药的动作,他瞧得一清二楚!童掌柜和药材打了三四十年的交道,认识的大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能处理这般严重刀伤的人没几个,能做的如此干净利落的人,更是没几个。
更为难得的是,整个过程中,躺在床上的男人竟然没有醒过来,恐怕是因为事前秦夫人给他吃的那一粒药丸。
童掌柜将心里所想讲给苏凌雪听,最后好奇的追问,“那粒药丸有何功效?”
“跟麻沸散有相同的作用。”
童掌柜早有所料,也不意外,但麻沸散使用方法步奏十分繁复,这小小药丸还没他指尖大,竟然见效如此之快,效果如此之好。
他这是捡到宝了呀!
最近芝兰巷的医馆药堂生意都冷清,只有那名医堂日日有无数人求医问药,童掌柜早就想谋一位郎中坐诊了。
可想到对方的身份,又有些犹豫。名医堂是侯府开的,秦夫人是侯府的主母,她就算是同意了,也轮不到她堂堂侯府主母出门坐诊吧?
童掌柜忍不住叹了口气,端起茶水跟喝酒似的一饮而尽。
童掌柜觍着自己的老脸,不死心问道:“秦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你可愿意到我的药堂坐诊?诊金都归你,卖药材得的利润你三我七。”
这条件,已经算是非常高了。
名医堂的大夫,每月的月银也只有一半的诊金,再无其他。
苏凌雪微愣,“抱歉,我可能不太方便。”
童掌柜眼里的光瞬间淡了。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老朽就是问问。”
苏凌思索了片刻,“若是童掌柜能帮我找到天山雪莲,这事或许可以再议。”
童掌柜一脸你不如杀了我的表情。
苏凌雪被他丰富的表情逗得发笑,“我今日救的这位,恐怕要暂时住在药堂,每日开支按五两银子算,不知童掌柜意下如何?”
每日五两银子?童掌柜心里总算明白了,秦夫人这财大气粗,恐怕是看不上自己出的这月银。
“秦夫人开口了,这事便放心罢。”哪怕她不肯在这坐诊,可总归是欠了百药堂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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