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都渐渐地落在他身上。
这名将士唤作吴大勇,是苏凌雪特意要求陪同下来的,他刚恢复两天,已经和常人无异,只是偶有咳嗽。
“你也得过瘟疫?”最先开口的,还是那个身材高大瘦削的男子。
吴大勇点头,“我是傅将军麾下的将士,在前两日刚刚治愈,吃的便是苏医女开的药方,苏医女还亲自给我诊脉,你们出去他们也会为你们看病,吃药都会慢慢好起来,留在这里等待的只有……”
他话没说完,但众人心里都清楚。
渐渐地,大家的心理防线都减弱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们出去能吃饱饭,有郎中给我们看病?不是拉我们乱葬岗?”
吴大勇声音坚定道:“不会!我现在把牢门给你们打开,会有人带你们出去。”
没人讲话,但大部分人的眼里都含了期待。
江围在每个牢房前安排了六个将士,第一个打开的牢房门是最里面的,最黑光线最暗,里面还有人站不起来,咳嗽声不断。将士们进入牢房之内,一个一个把人扶起来,带着出去。
看见这一幕,所有人都卸下了心理防线。
地面之上。
李知远早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前就焦躁不安了。牢房里动静那么大,他们怎么肯乖乖出来?出来之后肯定又要闹得不可开交!现在蛮荒瘟疫已经闹得很厉害了,这些人放出来那不是乱上加乱?胡闹!
他心中忍不住埋怨傅南信和苏凌雪,没事想出来的什么招,简直是乱来!
这些人反正都已经得了瘟疫,死了就死了,到时候救不活,还浪费药材和粮食!
他试图去劝苏凌雪和傅南信,最后看着他们慎重的面容,话到了嘴边又讲不出来了,好像就他一个人想法阴暗似的。
他最后干脆什么也不管了,反正这事情若是真轮起来责任,也轮不大他头上。
又过了半晌,渐渐地有人打开地牢大门,走了出来。
走在最前方的是傅南信麾下的将士,穿着甲胄,一脸英气,他身后跟着衣衫褴褛的官兵,有些穿的还是衙门统一的制服,看着却不如一个乞丐。
他们出地牢,第一反应是遮住眼睛,阳光火辣刺眼,他们在黑暗的环境之中太久,突然遇到强光,眼睛十分不适应,眼泪跟着往下流。
两相对比之下,李知远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也不知这些官兵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一点都不爱干净,脏死了,这不是给衙门抹黑吗?还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的,一点官兵的气势都没有!
苏凌雪已经率先迎了上去,指挥着人朝着他们备好的简易床铺走去。
傅南信拉住她的胳膊,“你先去休息,等待会儿再来给他们诊脉。”
苏凌雪闻言没拒绝,那些有眼力见的将士已经给她搬好了椅子。
忙到最后,整个府衙都已经塞满了人。
傅南信让人请苏凌雪过去,他就站在病区的门口候着,等苏凌雪到了,便走在前头,领着她一个一个的诊脉。
苏凌雪看他额头上细密的汗,忍不住道:“我自己可以,你先去休息吧。”
傅南信没抬头,帮她提着药箱,又抬出患者的胳膊,“这算不得什么,你只管看诊即可。”
见他坚持,苏凌雪也没再说什么。
等全部看下来,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
苏凌雪浑身酸痛,连手都有些抬不起来。
“这批患者当中,有五个症状已经很危急了,要专门用药;大部分人的身体都很虚弱,是这段时间饿的,加上有病在身,身子的损伤都已经很严重了,他们的用药都要我单独写方子。”
傅南信点头,“我可以做些什么?”
苏凌雪一时间倒是没想到他能帮着做些什么,思考了一瞬,“药材。”
金花去了接近半个月,还没回来,苏凌雪心中也焦急,但眼下的事情也分不出身来。
目前最紧缺的是药材。
当初军营囤积起来的药材,已经要见底了,医馆药店的药材也征用了些,现在已经是火烧眉毛的时候。
傅南信的眉头也微微皱了下,“我已经派人送信给附近各州府,也让人在四处收购药材,明日便会到一批。”
苏凌雪听他这话,心里便稳了些。
只要有药,都好说。
等众人都吃过饭,用过药,苏凌雪和傅南信这才离开。
苏凌雪本要回叶锦禾的院子,被他叫住。
“一起用饭。”
两人晌午都没吃,这会儿都已经饥肠辘辘。
苏凌雪 :“将军和我……恐怕不妥。”
虽说傅南信已经同她表明心意,但这件事到底给她提了个醒,无论如何说,他们现在都是名不正言不顺,落到最后只会让人指指点点。
舆论的力量,她早在幼时就见过了。
“乌蒙的事,你便不管了?”傅南信看向她,眼神坦荡。
苏凌雪这才想起还有事情没解决,只好点头。叶锦禾恰巧从院子里出来,听傅南信说有饭吃,也没等他开口,转头就朝里奔。
“吃什么?有没有我最爱的大猪蹄?”
傅南信:“……”
苏凌雪忍不住笑笑,也跟着进去。
一整天都没怎么吃饭,早已经饿过了劲儿,这会儿反倒是吃不下什么。桌上吃的最欢快的要数叶锦禾,她吃的舔嘴,两只眼睛弯成月牙,“唉呀妈呀,真香!”
被她感染,苏凌雪也多吃了些。
等吃完,便有婢女小厮撤了桌上的碗筷,傅南信到了前厅苏凌雪和叶锦禾随着他落座,等了不一会儿,江岩便将乌蒙等人带来了。
堂下跪着嫣然,她被锁在柴房里一天一夜,眼睛哭的又红又肿,见了傅南信便开始磕头。
“将军,真的不是我,不是我,我是冤枉的!”
乌蒙坐在木轮椅上,靠左侧坐着,见状有些不忍的别开眼。
熊大熊二侯在一旁,阿巳站在乌蒙的身后,给乌蒙捏着肩,目不斜视。
“还不认错?”傅南信开口,眼神清冷。
嫣然眼泪又滚落了下来,悲戚又绝望道:“将军,真的不是我……”
没有人信她。
“我说的是你。”傅南信骤然开口。
是谁?
众人都是一愣。
阿巳浑身一颤,下意识抬头,正对上傅南信灼灼目光,几乎将她烫伤。
“还不跪下!”
他声音微沉,透着前所未有的浑厚,吓得阿巳浑身又是一颤。
乌蒙也是微微一愣,有些被吓住,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阿巳今日穿的,是最初来头羊部落时穿的那一身北蛮服饰,颜色艳丽,将她的腰肢衬得很纤细,不盈一握,人也透着一股异域风情。
她惶惶然到厅前跪下,一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神色。
状况外的还有叶锦禾,她一双眼睛瞪圆,拉着苏凌雪开始蛐蛐,“怎么回事?跟她有啥关系?不过我早就觉得她不对劲了。”
苏凌雪没接话,示意她继续往下听。
傅南信沉着脸,“毒药是你下的。”
他的语气不是疑问,是肯定。
阿巳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不自然,“傅将军恐怕是弄错了,毒药是从她屋里搜出来的,不是从我屋里搜出来的。”
嫣然原本还在状况外,听她指摘,立刻眼泪涟涟的摇头。
傅南信并不受影响,“苏医女。”
众人的目光瞬间看向苏凌雪,
苏凌雪起身,看向阿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放在她屋子里的吧。从你刚到头羊部落的时候,我便留心到你了,你的地位应该不低,不是一位简单的婢女,你来之前准备不够,连怎么做一位婢女都没学会,所以是临危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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