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湾,伪上海市市政府,市长李墨卿放下电话,道,“怎么样,今天能定一个胜负吗?”
“能!一定能!”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的李沪生停住了脚步,“我手里的这个消息,是爆炸性的,东南贸易公司从香港走私过来的药品,现在就在顺泰码头,我本来以为史秉南不过是想赚一笔快钱,这次可以打他们个半死,谁想到我真是小瞧他们了,他们这一批药品不是给重庆,是给共产党的!”
“共产党?”李秉书摘下了眼镜,道,“消息准确吗,他现在的地位,何至于做一个共//党的内应?”
“就是共产党,史秉南也是人,谁会嫌金子烫手呢?而且这个消息,绝对可靠!”李沪生走了过去,道,“父亲,上次蔡玉珍事件里面,我放走的两个共产党,有一个当时就已经投诚,这件事完全保密,谁也不知道,他现在正在上海,准备代表新四军接收这一批药品。这次交接的情报,就是他提供的!”
“这不是共产党的假投降?烟/雾/弹?如果我们这一次又搞错了,让他们有所察觉,下一次,史秉南反扑起来,那可是不好应付的。”
“情报千真万确,我有他的自白书,逼得他非给我些甜头不可。而且,这个穆天章不知道我早就盯上了这批货,他给的码头、轮船、货物的批次、押运人,和我得到的情报严丝合缝。共产党之所以没能及时转移这批货,不是因为小心谨慎,而是送货的船,是吴兴公司的,丁司城突然出了事,没有他的条子,这批货下不了船!”他越说越激动,走过去把穆天章的情报,摊在李秉书的桌上。
“吴兴公司?丁司城?”李秉书抬起头来。
“不错,只有掀开盖子,我们才能知道,是不是被丁司城卖了。”
“老丁这次到底怎么回事?”
“只要捉住提货的人,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这个渔夫又是谁?”
“银匠暴露了之后,渔夫就是中共上海地下党的大头目。穆天章说,这一次的货物交接,就是渔夫亲自安排的,只要抓住来提货的共产党,一定可以把这个渔夫挖出来!”
李秉书皱起了眉头,“沪生,你好好想想,就算你把上海的共//党分子连根拔起,可以伤到史秉南一根汗毛吗?史秉南不死,我们这样大的动作,不是反而露了手上的牌?”
“父亲!”李沪生提高了声音,“你不要再犹豫了,我有把握,这一次一定会搞死史秉南,因为这次提货的条子,是丁司城的女儿丁寄萍开的,而让她开条子的这个人,就是假惺惺地在调查丁司城案的余笑蜀!”
李秉书坐直了身子。
“对!交易现场,我们捉住人,证据也就一起到手!有了丁寄萍和余笑蜀的签字,这事情史秉南脱不了关系!何况,现在丁司城也死了,史秉南连分辨的机会都没有。还有,现在我们不动手,等再过一阵子,史秉南的羽翼丰满,想动手也来不及了!丁司城就是前车之鉴!我看看看史秉南的手有多黑!他可以绑了丁司城灭口,难保之后不会用同样的方法来对付我们!”
李秉书长长出了一口气,“连你也认为,丁司城这件事情是史秉南做的?”
“不是他还能有谁!出事那天,许仕明带着人离开了七十六号,回来的时候,车都换了,不过他史秉南是警政部次长,又和竹内关系非同一般,没人敢往他的头上查!否则这样惊天的大案,查来查去,竟然一丝线索也没有,这正常吗?如果是一般的绑票案,怎么可能绑匪全不露面,连个赎金的要求都没有!”
李秉书面色凝重,在不断吸烟。
墙上的时钟还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
“哎呀,爸,你倒是说话呀!”李沪生急了。
李沪生连番催问,李秉书终于掐灭了烟头,道,“好,既然你这么有把握,我们就拼一回!不过,余笑蜀、许仕明,他们哪个也不是吃白饭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要让日本人也参与进来!”
“日本人?竹内可一向都是站在史秉南一边的呀!”
“你说错了,他不是站在史秉南一边,他一向是站在日本的利益一边,如果今天晚上能够坐实史秉南通共,那史秉南对梅机关所有的谄媚和努力,都会顷刻化为乌有!”
李秉书缓缓靠在椅子上,“你有没有注意到,接替内野丰的这个松泽,并非时时和竹内保持一致,而且,现在竹内又远在南京,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是我们的机会,也是松泽建功的大好机会!我看这个人平日里笑容可掬、谦和有礼,其实是相当顽固而有定见的,”他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我们要赌,索性赌大一些,把注也下在他的身上!”
“好,明白,那我现在就给松泽打一个电话!”
“不,你还不够分量,我来打。”李秉书拿起了电话。
李秉书拿起了电话,李沪生则深深地陷进了沙发里,自七十六号创建以来,他就陷入了与史秉南、余笑蜀的死斗,有好几次,眼看就要把对方置于死地,但却总在最后的时刻让对方逆风翻盘,这三年多恶斗下来,不但自己处处受制,连丁默邨也被弄得人仰马翻,彻底赶出了七十六号。今天,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史秉南棋行险招杀了丁司城,上海商界舆论沸腾,只等有人带头把这层窗户纸捅破,而日本人方面,通共是绝对不能被容许的底线,史秉南越线了,只差自己轻轻一推。
他就不信,这一次史秉南还能逃出生天!?
李秉书放下了电话。
“松泽怎么说?”李沪生决心已下,嗓子发干,心跳也快了起来。
“松泽俊久会调动宪兵,晚上配合你一起行动,拿到证据,连夜拘捕余笑蜀和史秉南!”
“太好了!”李沪生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布置!”
“不用急,第一,他们不知道你获得了这样确切的情报,第二,就算他们得知了这个消息,也脱不开身去阻止你!”
李沪生一愣,道,“为什么?”
李秉书看了看表,道,“你来之前的那个电话,是总商会打过来的,一会儿,五点钟,总商会要临时举行丁司城先生追思会,在会议上,还会发表联合声明,敦促租界当局和政府尽快捉拿凶手、改善上海治安。史秉南和余笑蜀现在都在北苏州路总商会总部,安抚愤怒的工商人士呢。”
李秉书打开门,把秘书和警卫都交了过来,“我作为上海市市长,现在也要去参加这个会,目前各界群情汹涌,一时恐怕平息不了,我呢,正好去加一把柴火。”
“好,那我就去顺泰码头守株待兔!不过史秉南他们心黑手狠,你可千万要小心!”
“不怕,几百人的场合,谅他们也闹不出什么乱子来。”李墨卿慢慢走下楼去,身边呼啦啦冒出来一大堆不知藏在哪里的秘书、随扈和侍卫来。人群中的李秉书,确实是一副百毒不侵的样子。
夏夜的晚风拂过苏州河岸,本来已经是散工回家的时刻,但北苏州路上的上海总商会里,却一片喧嚷吵闹。一辆又一辆小汽车鱼贯而入,保镖们开门让主家下车,又跟着匆匆进入总商会大楼,来客们大都是上海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个个表情凝重,手臂上多依西式丧仪,带有黑纱一块。
“带上吧,来者不善啊!”史秉南递过来一块黑纱。
余笑蜀接过来,也学别人,佩戴在右臂上。
不过几个小时,丁司城的死讯已经迅速传开,从中午开始,上海总商会里便有人居中串联,要为丁司城讨一个公道,虽然最近上海滩绑票暗杀成风,但大多是勒索钱财,或者是政治人物遭遇报复,丁司城素来爱国,口碑颇佳,他无缘无故的失踪,早有传言说是日汪所为,如今失踪多日,确认遇害,且连中三枪,显然是被虐杀。这使得整个上海的实业家、金融家们无意中升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当然,尤为愤怒的,是上海市市长李秉书一派的人马,人们也都清楚,丁司城和李秉书正在协助伪方重要人物周佛海筹备中央储备银行事宜,可在这个紧要关头,丁司城竟然遇害,大家一下子都糊涂了,不知道这事情究竟是谁做的。
不过不管是谁做的都不要紧,只要有人组织,便有人声援,就在当天下午,上海总商会便临时决定,即刻召开一个追思会兼记者会,要给上海市政府、七十六号,乃至驻沪日军一个压力,就是市面一定要迅速靖平,绝对不能任这样无法无天的事件再蔓延开去。
七十六号作为正牌的警政部驻沪机构,史秉南又是汪政府的警政部的实际负责人,这样的消息自然第一时间传到他的耳朵里。现在的总商会里电话不断,会员正自上海的四面八方蜂拥赶来,阻止是肯定来不及了,日军驻沪宪兵司令部的电话一个又一个,也都是催促,史秉南只得带上余笑蜀和许仕明,从法租界赶到苏州河北岸来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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