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面,阳春天气总是让人很惬意。
出了宫门,司徒钰才敢喘气。
在长孙太后的宫中,可把她闷坏了。“程炎恪,你不知道,那场面,比我面对千军万马还压抑。”
程炎恪让人把舆轿抬回去,牵了两匹马过来。看她精神抖擞,完全没了之前那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地模样,忍不住地也想调侃她一番。
“为了庆祝凯旋归来,骑马回去。”
司徒钰一看,眉开眼笑了。“算你还有良心。”
那张绝美的,堪称举世无双的面孔,足以风华绝代。可他的笑,太空洞了些,就像是完全没有感情。
她粗黑的眉毛拧在一起,再看她的脚,曲弓着,这鞋子,几乎要了她的命。
京城的女人都裹脚,花柳眠的姑娘,哪个不是三寸金莲?
可司徒钰从小在边关,带兵打仗,把自己当成个男人对待,又怎么会去裹脚。
“母后和你说什么了?”
耳边是呼呼的春风吹过,程炎恪的声音从前面拂来。她甚至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杂合着茉莉清香。
“太后说你身子骨弱,让我多照顾你,给你炖补汤什么的。还让我晚上不要索求过度,以免伤了你的身子云云。”
她说的有点急,这衣服绊住了她骑马,碍手碍脚的。又问,“对了,什么是索求过度?我当时听的不明白,可又记着你说的点头应答就好,没敢问。”
多亏程炎恪手快的抓紧了缰绳,要不然真会栽下来。“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反正不会反生就是了。至于炖补汤,本王怀疑你会把本王府中的瓦罐都给劈了。”
司徒钰想着自己在一个炉子面前,吹呀吹的,然后抬起黑漆漆地脸,朝他傻啦吧唧笑,“王爷,您的汤好了”。想想都觉得恐怖。
“唔,我这双手还是适合拿兵器。”司徒钰紧跟着程炎恪的身后,他深红的衣袍吹到了她的手臂上。“太后还说,叫我不要嫌弃你。”
程炎恪的心一紧,然后才慢慢问道:“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你是朝堂王爷,我是野外莽夫,既已有婚约,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嫌弃你的。太后听了,就高兴了。”
春风从耳边忽忽而过,他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像现在这般舒畅。
她的马骑的比他好,节奏控制地也比他稳。他看着她微弓的脊背,就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苍鹰。司徒无双说过,司徒钰在塞外,就是一头雄鹰。
他就这样望着远方的道路,再看看眼前的身旁人,就像是看见了无尽的希望。
两骑骏马,一大红宫袍如烈火炽热,一金色宫装如晚霞夺目。
穿过官道,横过护城河,进入密林,就要靠近敬王府了。大地此刻突然静了下来,像是在等待一根针的坠落。
“纡……”司徒钰勒紧缰绳,快速地停了下来。
程炎恪隐约觉得此刻的空气似乎有些怪异,也停了下来。“小心,恐怕有埋伏。”
司徒钰立即严肃了起来,一丝不苟,如临大敌,“敌在暗我在明,小心为上。”
少顷,在程炎恪还未来得及反映的时间内,他已经被司徒钰驾着飞上了树梢。她用力一击马腿,马儿便奔跑起来。不出半里,便见林中一些八字型的兵器。
——居然是拐马器!他们想拐马腿活捉么?
“不好。”司徒钰暗叫一声,便带着程炎恪从树梢上落了下来,跑向林木密集地带。
就在他们刚站立地上,一张天网便扯了开来。
在他们的前面,凛然立着二十个蒙面黑衣人提着寒光闪闪地大刀。
司徒钰不禁握紧了程炎恪的手,手心也渗出细密地汗。她盯着前方,眼都不敢眨一下。
“真对的住我们两个,居然派了二十个高手。”程炎恪面容平和,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都这个时候了,程炎恪还有心情调侃,真不知道是该说他不怕死,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管家说这衣服是二皇子为你寻的鲛绡裁制而成,一年才出一匹,珍贵的很。若是等下打架弄坏了,你可别怪我。”
程炎恪看她脸上虽沉着冷静,可眼中却依然露着担忧。“保命要紧,衣服坏了就坏了,命丢了可捡不回……。”
他的“来”还未说出口,司徒钰便动了,跟着她动的还有对面的而是蒙面人。
今日进宫,身上不曾带任何的兵器。她穿的又是宫装,裙裾虽大,腰身却窄,一招一式都显得格外费力。
再加上身边一个完全不会武的程炎恪,不少片刻,司徒钰应付地就有些吃力。
不得不说,他们的敌人很聪明。时机选的非常恰当!
她的手一直紧紧地拽住程炎恪,每次敌人上前,她都会用身体护着他。几十个回合下来,她渐渐发现,敌人好像是冲着她来的。
她寻了一个空档,松开拽他的手,声音有些急促却依旧沉稳。“先走。”
少了程炎恪这个累赘,她的功夫也完全施展开来。以一当十尚且可自暇,她面对的却是二十个,双拳难敌四腿,体力也渐渐不支。
程炎恪不知道哪来的蛮力,一脚踹开砍在司徒钰肩膀上的那人,便拉着她跑。“逃!”
司徒钰被他拉着,解决了跟着最近的一人,捂着肩膀的伤口就朝外逃。
“哎哟……”司徒钰突然跌在了地上,哀嚎了一声。
跷头屐本来就不合脚,四天训练下来,早已经是伤痕累累。刚才一番打斗,再加上全力奔跑,一个小小石子,就将她绊了下来。
她急喘着气,痛的呲牙咧嘴。摆手道:“不行了,我脚跑不了。你先跑,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抓着我了也就不会追你了。”
她何时这般狼狈过?可眼下,逃命要紧,也顾不得其他了。
程炎恪并不说话,直接蹲下身,抓着她两手便把她背了起来。“一起走。”
语气坚决,毫无商榷地余地。
“不行,这样两个人都走不了……唉,你放我下来……你体力这么废,跑不远的。”她挣扎着要下来,可肩膀伤的极重,只挣扎了几下,几乎要痛晕她。
程炎恪背着她跑的极慢,与其说是跑,速度还赶不上背负粮食穿越沙漠的骆驼。
不稍一会,敌人便追了上来。程炎恪使出浑身的力道向前跑了一会,就却因为陷入了绝境。
--前面是悬崖!
程炎恪退后几步,左右并无其他出路。后面的追兵却是越来越近。
司徒钰眼一闭,声音极其微弱,“天要亡我了。程炎恪,你放我下来,他们要的是我。明年的今天,你记得多烧些纸钱给我。”
“闭嘴。”程炎恪环顾左右,突然将司徒钰放了下来。
悬崖边际,少有人往来,树叶堆的极厚。程炎恪挖了个坑,便把司徒钰拖了进去,再用树叶埋住。
他伸手堵住她的嘴,以防她吸进灰尘。“不要说话。”
片刻,十几个黑衣人便来到了悬崖边上。
“司徒钰受了伤,这地上的血一定是她的。他们跳下去了,怎么办?主上可是让我们活捉司徒钰。”
领头那个手一上扬,声音沙哑低沉,却极具威慑。“下崖去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待他们走远,司徒钰才重重地闷喝一声,趴在了地上。“他们走远了。”
她肩膀上流出的血几乎将她整个衣袖染红,脸色更是惨白的吓人。
他一阵哆嗦地扶住她的手臂,眸光中是隐隐的愤怒和担忧,“你伤的好重。”
司徒钰早就听闻敬王胆怯,懦弱,见他哆嗦只以为他是害怕。连忙按住他的手,“我没事,这点伤算不了什么,死不了,先回府再说。”
程炎恪背着她走出密林,在官道上抢了个马夫的马,不敢往医馆送,只好风急火燎地将她送回敬王府。
容安见自家王爷抱着全身是血的王妃,虽吓的魂飞魄散,却还是有条不紊地安排人处理。
程炎恪抱着司徒钰,一刻也不忍放手,从怀中摸出一枚玉佩递与容安,“速速去请陶醉陶神医。”
容安跟随他多年,从未见他如此慌张,也跟着紧张起来。
苏晋刚进府,就被容安叫住,将玉佩交与他,唤他去叫请神医。苏晋并无多言,一个翻身就消失云际。
苏晋脚力极快,陶醉几乎是被他提着飞檐走壁地进了王府。牛脾气正要发作却看见程炎恪一脸担忧。
他在记忆里,程炎恪除了冰雕定格的笑意外,并不曾有过其他的表情。
他的白发无风自动,扣住司徒钰的脉,才注视那病人。瞬间,他的脸便有了愠色。
“这不是上次打伤你的那混丫头么?原来你的王妃却是她,看来老头我日后的病人,可不止你一个人了。”
程炎恪见他淡定如常,心却更加焦躁不安,声音也失了往日的平静,“她怎么样了?”
陶神医手捋着白胡子,瞪了他一眼,“急什么,没看见老头我正在号脉么?……死不了,上一次药就好。倒是你,情绪突然波动这么大,五脏俱损。”
说完,便在桌子上龙飞凤舞地开了两剂药方,“按时吃药,这是你的,这是她的。尤其是你,她要是活了,你死了,老头我一定会杀了她。哼。”
他衣袖甩的哗啦作响,程炎恪知道他向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能找到他,也全靠运气。
程炎恪看了眼司徒钰,交代蓝儿好好生照顾她,便退了出去。
刚迈出房门,眼前一黑,踉跄了几步才稳住。依旧觉得头重脚轻,天旋地转。
苏晋扶住他,萧杀的脸也有些动容。“王爷,您没事吧。”
程炎恪摆了摆手,便让他扶着朝书房走去。“本王有事要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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