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把太阳劈下来了?大白天酒喝多了吧?”
“甭不信,我看的真真的,现在眼睛望太阳还流泪呢!”
“我觉得三家人都看傻了,没想到会输的那么干脆。”
“倒不一定,你们没去没看见,三家请来的书生,提笔写的那叫一个起劲,兴义伯单说两句话,快抄出花来了,恨不得脖子上挂块牌子游街。”
“了不得,差距咋恁大?”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听人说,这切磋机会是三家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求来的!前些日子几个县挂蓝旗的赈灾粮就是这样出来的,还有,一个月前那次封山,方圆多少里的猎户全不准去,三家做了那么多事,就这,还得看人家脸色!”
“啧啧啧,上万石精米啊,为一两句话,值这价么?”
“谁知道呢……”
“名利名利,有名有利啊。”
“惯会吹牛,扯大旗,你倒说说清楚,有个什么利?”
“这不简单?村上刘叔,学徒出来没什么名气,半年没活,人快把自己饿死,后来干了两桩好活,有了名声,十里八乡谁不寻他,生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日子不美?”
田埂上青草茸茸,几个汉子满裤腿的泥泞,嘴里叼两根草茎蹲坐胡吹神侃。
感情需要寄托,生活需要娱乐。
钟鸣鼎食的富贵人家,饭桌上除去鸡鸭鱼肉,一样需要两盘时蔬,不然拉不出屎。
锡合府“大病初愈”,乡民们的情绪衰落到极点,日日听闻的地方三杰,同传闻中“天下第一”的兴义伯切磋,实乃喜闻乐见。
百米乘百米的超大演武台裂作两半有七八天,讨论不仅没停,反而愈演愈烈,从梁渠乘的龙为什么会有翅膀,到他长什么样,一个小点便能争得人面红耳赤,引得大群人起哄。
如此即冲淡了悲伤低沉的氛围,多出几分生气。
可见灾后办大节之习俗,并非毫无缘由。
哗啦!
獭獭开钻出水面,仰面朝天。
它低头咬掉怀里鱼头,爪子将鱼内脏掏干净,边浮边吃,细细品味。
熟食吃多了,偶尔会怀念生食的味道。
“船老大!吃完这条鱼,咱们回去了!”龙平江船头招手。
獭獭开挥挥爪子,示意知晓,三两口啃干净,丢掉鱼尾,抓住揽绳向上爬动,抖一抖尾巴,甩去水渍,叫唤几声,船舱内的小江獭闻风而动,各司其职。
“啾!”
剪尾黑燕落上窗台,歪头低鸣,打断写信的毛笔。
梁渠搁下笔墨,凝视片刻,玄燕振动翅膀,临水而飞。
“白露了啊。”
一年有十二月,二十四节气,二十四节气外,又有七十二候,白露三候,一曰鸿雁来,二曰玄鸟归,三曰群鸟养羞。
七月末出来,九月中事罢。
不知不觉,夏天又过去了。
“忙忙碌碌……”
数日前比斗完,三家设宴,彼时平阳府的支援便基本接近尾声,昨日知府又大宴一场,犒劳将士,彻底宣告结束,项方素、柯文彬等人敲诈了梁渠一顿饭,今早便急匆匆的往平阳府内赶。
尾火虎和海夜叉二人则跟上次一样,安排去接鲛人。
他也该回去了。
梁渠控干毛笔,叠好信件,塞入信封。
识海中,泽鼎震颤。
【二入淮江,河流眷顾度+0.1315】
【河流眷顾度:14.3379】
“咦?”
梁渠怔在原地。
……
“婶子,走……走慢点,我,我有点爬不动了。”
东濠县,健妇大步流星,后头少女呼呼喘气,脸颊热的通红。
中间尚有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其人面容姣好,皮肤白皙,完全不像干农活的妇女,更像哪家大户的夫人,臂弯上跨个竹篮子,发汗的脖颈上泛着一层亮光,发丝黏到额头上,分明也累得够呛,却没有半分抱怨,默默咬牙坚持。
听得少女呼唤,壮妇稍稍停了停。
直至晌午。
三人同两个护卫方沿着崎岖的泥路登顶。
穿过树林,入目所及是一个数亩深坑,坑中有一汪见底清泉,里头几条新放的锦鲤静静游梭,于清泉外更立一座简易小庙,浓浓的漆味弥散,显然新立不久。
几个猎户正对小庙门框敲敲打打,对来参拜的几人见怪不怪。
三人跨入门槛。
妇人放下竹篮,掀开蓝布,从篮子里依次取出韭菜鸡蛋、白灼虾、冬葵、水芹炒肉……
皆是祭祀用的菜肴。
端正摆放到案头上,壮妇、妇人、少女三人捧持长香,插入香炉,跪于蒲团之上,恭敬磕头,闭目祈福。
青烟袅袅。
庙宇中央。
苍龙蜿蜒,手持长枪的挺拔青年身披文武袖,其英武容貌朦胧于烟雾之中。
房梁之上。
小蜃龙四爪着地,转上一圈,所见所闻皆传讯回去。
……
“原来如此。”
梁渠恍然大悟。
乡野里的猎户给他立了庙,只是眷顾度没有上一次给的多。
人太少吗?
香邑县请猿入庙时的隆重,确实比这个山中小庙大得多。
也不知能坚挺几时。
梁渠蛮高兴,且希望这座小庙不要历经个十几二十年便破败到无人知晓,倒塌与尘土为伴。
……
“夫人愿当庙祝?”
猎户大惊,上下打量妇人,手无厚茧,皮肤白皙,年纪应该有三十多,可不比十多岁的丫头差,绝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可,女人当庙祝,别的地方有没有不知道,东濠县没有先例啊。
会不会犯忌讳?
妇人递出一张百两银票。
唔。
猎户沉默。
龙王龙子全男的,兴许正需要婢女侍奉?
……
宝船劈波逐浪,行得某个位置,无船无人,梁渠操纵水流,整艘宝船沉没入水,贴岸而行。
锡合府临近水域为北水,属于铁头鱼的地盘,上回从帝都回沧州,梁渠心里有了阴影,来时的刺客更给了他警醒。
小心驶得万年船……
呼噜噜。
【水行】发动,大船于水下风驰电掣,留下大团白流。
某个角落。
河泊所船队,旌旗飘飘。
两条铁头鱼甩动鱼尾,张望两眼,继续分食鱼肉。
出来晃了半个月,半点好处没有,饭尚且得自己解决,何必太认真。
数日一晃。
大黑犬甩动毛尾,壮若小牛,健比猛虎,兴奋地左右横跳,待得宝船靠岸,纵身一跃扑上甲板。
“嘿!乌龙!”
梁渠托住乌龙的狗头,一手搓动,一手上扬,免得口水沾到脸上。
“梁爷!”
梁渠转头:“福叔!赶去上工?”
“对头,今个又有大活。”
“好事啊。”
“害,全托梁爷的福。”
“我说乌龙今个跑埠头上来,那么高兴,以为捡到了大骨头呢!”
“胡说八道,你去捡骨头,梁爷家的狗也不会去捡。”
“哈哈哈。”
乡民们肆意玩笑,口口相传梁渠回来的好消息。
一片欢声笑语。
梁渠掏了掏兜,甩出碎银到茶肆:“许久未见,请大家喝茶。”
“好!”
欢呼如雷。
江獭排成长队穿街而过。
獭獭开推开大门,背着半人高的大包袱闯入庭院。
“终于回来了,到底家里自在啊!”梁渠深吸一口气,伸手扩胸,忽闻缕缕清香,抬首眺望,惊喜发现庭院中枣树枝丫有红果垂落,“娥英、炳麟,咱们有枣子吃了!”
“长老!”龙瑶、龙璃听到动静匆匆走出。
“怎么,出事了?”
“是有事,大师送东西回来了!还有那个鲛人族的泉族长,也送了一个箱子。”
老和尚?
“不会那么巧吧?”
梁渠心潮澎湃,快步进入厅堂。
厅堂内,一个木箱,一个皮箱,皮箱上有鲛尾标志。
梁渠清楚泉凌汉的皮箱里装的什么,他先打开老和尚的木箱,木箱里又一个漆器龙纹大箱。
朝廷专用赏赐箱!
类似的箱子梁渠家里有不少,上面的纹路视受封赏者地位,有龙、有虎、有犀牛、有锦鸡。
龙纹的还是头一回见!
武圣贺礼?
迫不及待地拆开龙纹箱。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封信,信下则放着闪烁金光的金属瓦片。
玄黄牌。
三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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