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前,
在夜色的掩映下,苏清黎驾驭着丈夫的尸身, 回到了九藜村家中。
虽然村子北边发生了火灾,
但是村民们救了一晚上火,以及大雨的影响,大火只是烧毁了无人居住的废弃住宅,
两人的婚房仍是完好无损。
“九庭,先洗个澡吧。”
苏清黎放下手中的尿素袋子,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领着丈夫进入浴室。
虽然赵九庭的身上不臭,甚至有着尸香,
但是毕竟在古墓里埋了两个多月,尸身上还是有不少泥土。
浴室里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苏清黎撸起袖子,一只手拿着毛刷,另一只手是乳白色的沐浴露。
沐浴露均匀涂抹在赵九庭身上,毛刷用力的刷着。
一开始苏清黎的动作很轻柔,但是绿色皮肤十分坚韧,好似兽皮一般,
所以她也只好加大力度,把尸身从上到下,刷了个干干净净。
洗去了一身的秽气。
搓完澡之后,苏清黎重点清洗尸身的绿色长毛。
“九庭,转过去。”
苏清黎说了一句,赵九庭便乖乖转了个身,背对着老婆,面壁一般。
瀑布般的长发,垂落于腰际。
发量让苏清黎都有些羡慕,
这当然是尸变产生的结果,毛发生长旺盛。
长发像是染了色,呈现沧桑的灰白色,又夹杂着绿毛。
纤柔的手指穿过发丝,涂抹着洗发水,
苏清黎时不时还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得到丈夫的头顶。
“九庭,你还记得我们是在哪里认识的吗?”
一边帮丈夫洗头发,一边聊起了天。
一根沾染着泡沫的长毛,在她面前弯了弯,像是点头一般做出回应。
赵九庭当然记得,
两人第一次认识,是在江南大学的公共教学楼D栋201教室。
一门叫做【恋爱心理学】的公共选修课。
之前在古墓里被裹尸褥蛊惑,他还梦到了关于这节课的梦境。
苏清黎得到回应,眼神中有几分温暖之色,感慨道:
“不知不觉,已经五年了!”
“刚认识的时候,我真不敢想象,我们不仅相恋,而且还步入了婚姻殿堂。”
“认识你之前,我在茅山可是向祖师爷发了誓,一辈子都不嫁人。”
苏清黎说起这句话,眼神有几分伤感,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的誓言成真了。
但丈夫的死因,与誓言无关。
因为在结婚之前,她特意又向祖师爷上章拜表,请了一封婚书。
“九庭,你还记得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吗?”
苏清黎用花洒冲洗着长发,同时询问过去的往事,
她需要知道丈夫的尸身中,关于两人之间的记忆,完不完整。
听到这个问题,赵九庭也怔住了。
在他的记忆中,
最清晰的就是和老婆结婚的场面。
至于为什么会结婚?
相恋五年,爱到深处。
自然而然,就结婚了。
水到渠成。
赵九庭觉得自己就应该和苏清黎结婚,这还有什么疑问吗?
但是当他仔细去回想两人相恋五年的细节,
却发觉,竟然有些模糊!
不是完全想不起来,而是模糊。
如果完全想不起来,那他早就意识到不对劲,会发现自己的记忆有断层。
但他没有断层,他能感觉到自己和苏清黎谈了五年恋爱,充满了各种日常回忆,
可是这些回忆,有些虚化。
遮住了最真实的细节。
其实正常人也会出现这种状况,比如五岁之前发生的事情,谁还能记得清楚。
而赵九庭关于两人恋爱往事的记忆,也是如此。
就像原本是4k高清的记忆,从中抽取大部分像素点,分辨率降低,记忆中充满黑白雪花点。
这并不影响记忆的整体叙事。
甚至如果不是苏清黎询问,赵九庭都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
“应该和灵魂残缺有关系。”赵九庭猜测,
他发现自己缺失的部分,都比较隐蔽。
哪怕忽略了,也影响不大。
为什么会这样?
赵九庭想起了新婚夜那晚,
死后,自己的灵魂不断消散。
在灵魂消散的时候,
记忆和意识当然也会开始流失。
但最开始流失的,肯定是无关紧要的细节,保留最重要的部分,尤其是整体的框架。
“我记得和老婆第一次相遇的场景,因为这太重要了!”
“我也记得和老婆相恋五年的大体过程,但细节却模糊化了。”
赵九庭得出结论,
残魂无法保留全部,只能选择最重要的部分留下。
他也想清楚了为什么自己会得失写症。
在听、说、读、写四个能力中,残魂中保留了听和读,舍弃了说和写。
这也是一种取舍。
听和读可以获取外界信息,
如果不能获取外界信息,只有说话和书写能力,会非常没有安全感。
“九庭,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苏清黎没有得到回应,意识到丈夫的尸身中,记忆并不完整。
但是只要记得她是妻子,苏清黎就很满足了。
毕竟赵九庭是一个死人,没有灵魂。
哪怕尸变成毛僵,记忆也不可能恢复到生前的水平。
“九庭,我想带你回江南大学看看,说不定失去的记忆,就能重新被你想起来。”
苏清黎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当然希望丈夫的尸身,能完全恢复生前的记忆。
而且,按照养尸术的记载,
人是万灵之长,多于活人接触,能够引导尸变方向往行尸发展。
赵九庭没有反对,
其实,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和老婆结婚之后,也是要返回江南大学的。
因为,他还没有毕业!
身为江南大学数学系的研究生,他的毕业论文还没有通过,一直处于延毕状态。
只是新婚夜死亡,打乱了他的返校计划。
现如今,自己经过老婆的养尸,已经是毛僵,确实可以考虑返校了。
三百根长毛乱舞起来,对返校这件事有些兴奋。
“九庭,别乱动!”
苏清黎获得长毛的控制权,让长毛们都乖巧老实下来,
“我帮你冲洗干净。”
花洒冲刷着赵九庭的长发和绿色长毛,洗掉泡沫。
苏清黎在思考,这些绿色长毛会不会吓到人?
还有绿色皮肤,又该怎么办?
江南大学位于会稽市,那是人口稠密的大都市,
毛僵一旦被发现,会引起大面积恐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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