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匆匆,转眼已离寒绝关不到一天的路程。
“明日就可到达寒绝关,为何还不休息?”望着站在树下发呆的青藤,璟玳解下自己的袍子披在她身上,入了秋,天气也愈渐寒冷了。
勾唇,青藤笑的开怀,“是你们打又不是我打,我休不休息都没区别的。不过你要听好,晚上偷袭的成功率虽然大些,但也不利于你们战斗,所以还是要小心为上。”
“成功率?”
“就是成功的概率。”扶额,青藤解释。
璟玳听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其实他还很想问一问何为概率的。
“今天的月亮好像特别圆。”仰头望向夜空,青藤喃喃道。一样的月亮,可惜身边的人却变了。
终于到了寒绝关,夜色很浓。璟玳已经带着三千铁骑出发,留下三百人在营地里保护青藤安全。
一手缓缓抚上凸起的肚子,青藤笑的苦涩。当年不信,觉得预言天命类根本就是骗人的把戏,觉得命运本就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记得当时她还斩钉截铁的对璟玳说她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子,更不可能毁灭天琰。能不能毁了天琰尚且是个未知数,但至少最后她还是嫁了他,她在帮他攻打天琰。
腕上的镯子在星光下泛出迷一样的光泽,一只镯子承载了两人的祝福,两人的伤痛。这是凌墨寒送她的,却是凌煜雪不要命的跳下水去为她捡的。明知道镯子对她的意义,他想到的却只是不想让她伤心。那他呢,他伤心吗?
他说过他不想还她,因为这是他的皇兄送给她的。但他还是还了,不要命的还了,孰轻孰重,只有彼此的心里最是明了。
也不知在夜里站了多久,直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娘娘,我军已经占领了寒绝关,皇上请你入关。”一小将士满脸喜色的禀道。
青藤点头,这早在意料之中的。如果连寒绝关都进不了,更别提以后的事了。“派出去通知骁将军的人回来了吗?”
“已经回来了,骁将军正在来的路上。”那小将士忙不迭的道,“娘娘真是神算,早在进攻寒绝关的时候就让人前去通知。如此一来我军势必赶在天琰大军之前占领寒绝关而不会失守。”
“现在就下定论还言之尚早。”青藤颦眉。凌墨寒不是笨蛋,若果真要攻天琰,他一定会想到自己会先攻寒绝关,毕竟不归崖······如今真的轻易就攻下,想必他埋伏在寒绝关附近的人马也不会少,很有可能就来个瓮中捉鳖。要是骁继南不能及时赶到,只怕会被杀个片甲不留。
那小将士显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明明已经攻下寒绝关了,为什么娘娘会是这种表情。
“你先带将士们去与皇上会合,我要去一个地方。”不管怎么样,既然已经来了这里,自然要去不归崖看看的。
“让末将陪娘娘一同前去吧。”
“不必了。”青藤罢了罢手,转身爬上了一匹骏马。为什么用爬呢?谁叫这肚子太大行动不便来着。
“一旦发现事情有变,派人来不归崖找我。”说完一夹马腹向不归崖方向冲去。
一个人策马来到他们曾经的小竹屋,这里有他们最甜蜜的回忆。
望着院子里的秋千架,青藤淡淡的笑着。手细细的抚上架子,曾经坠在藤架上的鲜花早已枯萎。一经触碰,满地的凋零。一步一步走进屋内,这里的一桌一椅都是他亲手做的。他说他要给她一个家。
青竹琴案上还放着那把断了弦的琴,那是她送给他的,她给他的第一份礼物。他曾用它弹奏出了世界上最忧伤的调子。因为他们共同的悲哀,因为他们注定的分离。
深秋,这里的一切都寂静了。没有他的岁月安静的可怕。从衣袖中掏出火折子,青藤点燃了这片竹林。
烧了这一切,因为她不想被任何人破坏这里的东西。烧了它,它可以永远的藏在自己的心底。漫天的火光下,她纵马离开。身后,是她最深的眷恋······
骑着马来到了不归崖,这里还与当初一样,是个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唯一不同的便是崖壁上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棵枫树。时值深秋,枫叶已是一片火红。
就是这个地方,就是这里她曾亲眼看着凌煜雪被推下悬崖,就是这里她曾纵身相随。就是这里她又再一次被他推上悬崖。
“君不见满川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青藤有些癫狂的笑着,取出一直藏在怀里的笛子,放在唇边。学着他当年的姿态,她缓缓吹着。一曲合欢,换来的却是他们永不相欢。
好,真好。空荡的乐声在崖上久久回响。不归崖,还真是深不见底呢。望着下方的万丈深渊,薄雾让它变的更加朦胧不清。不归崖,真的不会再有人归来吗?不可以有例外?可是,经脉全断了,谁能救他?
一遍一遍,她重复的吹着合欢曲。这是他教她的,是要在封后大典上吹的。她是后,他却不是她身边的皇。果真天意弄人,让她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时空,然后让她带着深深的恨意活下去。其实最该恨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如果不是她,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是,是该恨的。在这样一个架空的时空里,谁也逃不掉。没有既定的结局,她必要留下残碎的痕迹,证明她有过的存在。
“凌煜雪,我恨你!”蓦的,她将手扩在嘴边冲着悬崖大喊。回答她的是那一声声不带温度的回音。
“我恨你!你没死对不对,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
“你答应过我不会死的,为什么骗我,你没死,我知道你没死,你不会死的。为什么,你回答我啊,为什么!”那么强烈的痛楚几乎要将她吞没,有些步履不稳的,她跌坐在崖边。
“你可以为我不要江山,那我现在为你血洗江山好不好?”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没有任何的眼泪,她只是静静的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
“青······藤······”渺远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用光了全身的力气才发出来一般。
微微愣了半晌,她的眼底渐渐有了温度,“是你吗?雪,是你吗?”,有些激动的站起来,她将四周看了个遍。
“青······藤······”又是很轻的声音,空洞而渺远,像是从悬崖底下传来的。
“雪,雪。”连想都没想一下,青藤就向悬崖走去。一脚踩空,身体直直倒向那无尽深渊。
“雪渊!”身后传来一声惊呼,璟玳已经从马背上飞身起来。将青藤拉离了死亡边缘,紧紧揉在怀里。
风刮的很急,将崖壁上的枫叶卷入深渊。像是染血的思念,破裂成诀。鲜艳如斯,也有断然不悔的怨。明明舍不得,还是无止的向前。
有些无力的靠在璟玳的怀里,青藤笑的有些痴颠,“刚刚,我好像听见他在喊我。”
“雪渊你听好,那是幻觉,以后别再这么傻了。”璟玳皱眉看着她,如果他不来她是不是就这么去了。
真的是幻觉吗?明明她就听见他的声音了,似乎只要待在这里她就能离他很近,她就能触碰到他一样,果真是幻觉吗?
“快随我回去,天琰大军已经包围了寒绝关。”松开青藤,他看着她认真道。
“这是?”余光却在不经意瞥见她手上的龙笛时停滞了。
勾唇,青藤冷笑着,“是天琰国后的象征,有了它甚至可以调动天琰三分之一的兵马。但它也是雪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在这里,它将随雪而去。”说完将手里的笛子狠狠抛向悬崖,连同她的心,一起永远葬在这里。
“我没你想的那么卑鄙,该走了。”璟玳抱起青藤就跃上了马背,扬鞭,马儿飞速冲向城楼。
彼时,不归崖底。
在一间茅草屋的房间里一个很大的药缸中泡着一名银发男子。皎若月光的银丝散在肩上,浸入药缸。微微露在水面上的胸膛布满了可怕的伤痕,皮肤却是白皙嫩滑的不可思议。他半睁着双眼,眼里弥散着浓浓的雾气。那是一双美的几乎令人落泪的眼睛。
缓缓垂下眼脸,晶莹的液体顺着柔媚的脸颊滑落。他哭了,仿佛他是世上最哀伤的人。曾经,这双眼睛可以容下整个世界的光芒,曾经,这美丽的眼睛只看得到一人的身影。媚世的红唇一张一合,那是一个人的名字,那是青藤。
伴着“咣当”一声,有盆器掉落地上。夜舞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已经醒来的凌煜雪。已经半年了,已经整整半年了。原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再醒过来,没想到他竟然睁开了眼睛。
“你想说什么?”看见他的嘴巴一动一动的,夜舞忙凑过去听。
“我······听······见,青藤在······喊,喊我······”很吃力的,他从喉间挤出几个字。
夜舞有些黯然的看着他,“为什么还是青藤,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她?”紧咬着下唇,夜舞拧眉。
不归崖是一个万丈深渊,就算崖上真的有人在喊,在这崖底也绝不可能听见任何声音。为什么他就是忘不了她?她为他付出的还不够多?
那年的宫变以后,她好几次都悄悄潜入皇宫找他,只可惜都是无功而返。后来他跟青藤一起逃出了皇宫,她就一直在一旁默默跟着。他说不想再看见她,她就只是隐于暗处,从不逾矩分毫。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啊。
她在不归崖底救下了经脉尽断的他,这里常年森寒,只有将他每日泡在药缸中方可护住他的最后一口气。世人皆道鬼谷医仙天赋最高的弟子便是林启楠,也是医仙的衣钵传人。却不知她才是鬼谷数百年所收弟子中天分最高的,她才是医仙收的第一个弟子。哪怕她只学医两年,也早已尽得精髓,比之医仙亦是不遑多让。
放眼天下,只怕也只有她才能救下凌煜雪。但她虽能保凌煜雪不死,却不知他何时能够醒来。而他如今醒了,心心念念的却依旧是那个女子。她真的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即使是这样的他,依旧忘不了青藤。于他而言,她终究只是个妹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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